贺有德
清明时节雨纷纷。每年清明节,梨花风起,淡烟疏雨,天、地、人似乎血脉相连,清明滋长的思念,湿湿漉漉,绵绵不绝。
38年前,乡下老家,老屋对面的山坡上,树木葱茏,芳草葳蕤,墓地里添了一座墓碑——母亲先天性心脏病晚期,苦水里浸泡了50年之后,长眠于此,再无病痛。
大前年寒冬,这里再添一座墓碑——父亲米寿之期无疾而终,与阴阳两隔近40年的母亲并排长眠,漫长的别离终于结束,从此不分离。
这处斜坡,背靠故乡的大山,面对故乡的池塘、田地、河流和乡里乡亲。天堂里的父亲母亲,依然能看得见生活了一辈子的故乡,也能听得见后人们、乡亲们永不褪色的乡音。墓碑沉沉地立在父母墓前,也深深扎在我们心头。
望着石碑,我的心往下沉——我愧对母亲!母亲临终前,想吃西瓜。当时正是西瓜丰收时节,便宜得很,可家里债台高筑。为了满足母亲最后的心愿,我百般无奈之下,听从表弟怂恿,一起去偷!看着母亲满意地吃着我们偷来的西瓜,我赶紧找借口走了出来,放声大哭。母亲生前总是教育我们“人穷志不穷”“光明正大做人”,万万没想到最后一次吃的西瓜是我们偷来的……想到这些,我多次在母亲墓前长跪不起。
母亲去世不久,我大学毕业,承诺父亲:让他从此安享晚年。从那年开始到父亲离世,整整30年,父亲不再去田间地头忙活,只在老家悠闲地看杂书,看电视,喝点小酒,出门散散步、串串门、聊聊天,日子过得清闲自在。乡亲们都说:父亲像退休干部,是村子里最幸福的老人。
但我仍然愧对父亲——没能为父亲送终。父亲临走前那段日子,吵闹得厉害,谁劝说都不听,只有当我一路风尘回到家里,坐在床前,父子俩拉家常时,老人家才会安静下来。尽管回去得勤,可父亲临终前,我竟没能陪在他身边……每次回忆至此,仍然泪流不止。
去年清明,阴雨连绵多日。遭遇“新冠”疫情,“云祭扫”悄然兴起,渐成清明新风。曾经上坟扫墓,如今文明祭扫,涵养清明文化,如春风芬芳四野。“云祭扫”移风易俗,心怀感恩、虔诚和敬畏,一样追思逝者,寄托哀思。
疫情渐远,回到乡下老家,我跪在父亲墓前,放声痛哭。哭声,父亲母亲永远听不到了——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除了痛哭,还有什么?“几多情,无处说,落花飞絮清明节。”哀思,伴着泪水、雨水长流。
一年一度又清明。祈祷父母天堂有福,我们人间无恙。愿人间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