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原
我一直记得当年在我们初中的一次语文课上,老师突然讲起了刘绍棠:一个写运河岸边人家的天才作家。为什么说刘绍棠是天才呢?因为他读中学时语文课本里就选了他写的小说。
记住了刘绍棠这个名字,也就关注着到手的文学杂志,寻找着这个名字。1980年前后,也就是我从初中到高中的那几年,我看得最多的就是《小说月报》。学校里一位数学老师订了《小说月报》,她知道我喜欢文学,每期杂志她读后就到我们班里找我,把杂志送给我读。
那个时期,我的阅读是不加选择的,逮到就读。语文课本里的鲁迅、茅盾、峻青等的作品,提供了一个阅读选择;而各种新版的现代作家作品和新中国五十年代的名作如《青春之歌》《苦菜花》《战斗的青春》等也在重新出版,再加上“伤痕小说”开启的新时期文学,犹如几股不同的洪水突然合流奔腾到眼前。
几年过去,这种混杂的阅读才渐渐有了清晰的选择,从自己的阅读兴趣出发,从“权威”的判断出发。当时,我盯着的就是每年一本的全国短篇小说获奖作品选。从1979年到1988年,那十年,每年的获奖作品选成了我阅读当年小说的依据。有一年见到一本厚厚的《小说拾珠》,也才醒悟原来还有这么多的优秀小说没有获奖。这种选集到了1989年戛然而止,再往后,各种小说年选就多了起来,但显然和那十年的获奖小说选集有了不同的遴选标准。
1980年至今已四十年过去,转眼新时期文学也已经成为历史。之所以想到了这些,是因为案边有本《中国新时期小说发展史论》。这部书,勾起的多是我阅读新时期小说的印象和记忆。
该书所关注梳理的是“新时期”小说的复杂状貌,感受“新时期”小说有血有肉的、丰满健壮的、富有魅力的躯体,梳理新时期的文学潮流,例如“伤痕”“反思”“寻根”“新写实”“现代主义”等文学群体与个体风格上的差异与现象。
在作者看来,“新时期”小说史上,必将留下一批优秀作家的名字,如王蒙、汪曾祺、阿城、苏童、余华等。
如果说《中国新时期小说发展史论》是从整体上剖析四十年来的当代小说,那么张元珂的《韩东论》和项静的《韩少功论》则是对新时期文学两个标本的解剖。
项静在《韩少功论》前言里说:她之所以选择韩少功,是因为生于1953年的韩少功,经历了特殊岁月里的“上山下乡”,持续不断地把自己生命经验和历史记忆作为塑造理想世界的资源。
项静说,韩少功从“寻根”文学,就开始了对自己生活经验的深度凝视,熔铸出了九十年代的一系列散文随笔和《马桥词典》《暗示》《山南水北》《革命后记》这样具有探索性的作品。
在《韩东论》作者张元珂眼里,韩东是新时期以来不多见的横跨多时期、多领域、多文类写作,并取得突出成绩的多面手。韩东的创作涉及诗歌、小说、散文、电影、话剧等领域。韩东在1980年代前期的出场,快速扬名,既是“新时期文学”内在律强力规约与自动筛选的必然产物,也是天时(社会文化的大变革)、地利(深处西安、南京等中国文化中心,拥有便利的诗歌发表渠道)、人和(作家本人的文学天赋,哲学功底,对语言的敏感,以及对时代的聪敏体悟,等等)共同发力的结果。
张元珂说,作为当代诗人,韩东是自1990年代以来三十多年间新诗写作群体中最具持续力最具诗学品质、写作最接近母语本体的代表诗人之一。韩东也写小说,近年来,韩东陆续将自己的小说改编成电影、舞台剧,还尝试话剧创作,其在小说、电影、话剧界的跨体实践,也是一个典范个案。
至今四十多年的新时期文学,从作家到作品,蔚为大观。但对我个人的阅读有纪念意义的却只有几本书,譬如刘绍棠的《蒲柳人家》、邓友梅的《烟壶》、林斤澜的《矮凳桥风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