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世平
王雪娃五岁时偶遇了一只鸿雁。我们知道五岁是一个对事物容易迅速忘掉也容易牢牢记住的年龄,可偏偏这只雁没有被雪娃从记忆中抛掉。雁,参与了雪娃的生活,这生活既是写作的也是情感的。雪娃是小说家,还画油画,她的写作和绘画应该与这只雁有关。
雪娃要来说雁了,不是小说、散文,而是用她的词和画,这就是她的词画集《送归鸿》。
雪娃选择了一种形式上近乎完美的写作。
说完美,是因为词是汉语言文学的极致表达。王国维先生在他的《人间词话》里引用《楚辞·九歌·湘君》里的话说:“词之为体,要眇宜修。”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一个会打扮的漂亮女子。我理解中:“词的神奇性在于,能以最精短的语言实现人性的深度表达,又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人类遥远的精神故乡(《南园词话三十七则》)。”由此可见,词不仅外表打扮得好看,而且内里也修饰得很美。
雪娃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她要借助汉语言的这个“神器”,完成人生美丽与“心灵风暴”的深度书写。
不难看出,雪娃词中的归鸿是一个隐喻。那么隐喻了什么呢?
《送归鸿》分四个篇章,分别为“飞鸿”“清影”“如梦”“送归鸿”。在这四个篇章里,雪娃以生命个体独有的敏感与细腻,书写了男女之爱的“欢喜”“贞忠”“离愁”“告别”与“追忆”;书写了关乎家、国的太平与繁荣 ,“国土安民乐业,光芒照祥天地”(《天香·凤于飞》),“词赋华章举国颂,赞神州、满目清气祥和……人天悦、万民齐诵,近世太平华夏山河”(《洞仙歌·清气祥和》)。
随着词章的徐徐展开,雪娃向读者敞开了“飞鸿近,我心悦”的心灵诠释:“千里万里齐飞,比翼与君顾盼”(《双双燕·画双鸿雁》),“合掌对天默许,今生来世相依”(《清平乐·谁解心头意》);也展示了圣洁爱情的清风朗月情怀:“月在云天星凤戏,照彻西楼,梦里鸳鸯醉”(《蝶恋花·妆台睡》);“君戴星来。赠我金钗,岁岁今夕梦入怀。”。
紧接着,词人写出了美好的爱情被“夜莺伤”了的惨痛现实:“风尘艳女盅迷香,太张狂,我心伤。失眠一夜,徒被夜莺伤”(《江城子·莫心慌》)。“藕节寸段,段段是心伤。伤里带丝丝万缕,割不断,绕心房”(《江城子雨夜长》)。
在《送归鸿》的最后篇章里,词人以“秋尽冬来妖唱戏……中蛊失魂君忘义。旧时美妙成追忆”(《蝶恋花·成追忆》)。“天香夜,与君执手,花好月圆融……人间事一来一去,梦醒是归鸿”(《满庭芳·是归鸿》),写出了一种并不轻松的生命放达与释怀。
在写此文之前,我与雪娃仅有一面之缘,但我却在偶然与非偶然中遇见了雪娃的旧体词与她的油画。我认为作为小说家写作的词集《送归鸿》,完全可以是一个虚构、一种臆想,词中刻骨铭心的爱恋可以是假想的。但是,词人王雪娃的词与油画却是真实而永恒的存在,这已足够!
雪娃是一个有精神高度的人,也是一个会思想的人,她知道如何处理题材。雪娃要借助幼时偶遇的一只受伤之鸿雁,告诉这个世界一些值得珍惜、留恋的东西。无论是虚构还是非虚构,雪娃都写出了这个时代的精神迷茫,但同时也写出了精神情感的永恒与高贵。
我一直认为,能够成为经典之“词的语言”,对于汉语言来说是吝啬的。因为受“词语”的制约,用几首词表达同一个题材,写好它都难。而用几十首词,集中表达同一个题材就更是不易了。迄今,我还没有发现有哪一位词人在短时间内集中写出相当数量的同一题材的词作。词是一种慢功夫,细致活。
难能可贵的是,作为小说家王雪娃的词画集《送归鸿》于此作了有益的尝试,提供了一种写作的可能路径,亦为词坛提供了一个可供参考、借鉴的词文本,对于今天与未来的词创作,极具价值与深意!
(《送归鸿》 王雪娃著 岳麓书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