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忠静
那年的秋天我在鲁院与邓燕相遇。她穿一件红色丝质衬衣,那红,红得正,是写意香山衔满忧郁的殷红。“你的衬衣很好看!”“你真有眼光。我也是一眼看中的。”她肤白目慧,清纯甜美,面带被认同的惬意。“湖南的对不对?”“你怎么知道?”“好亲切的湖南口音。湘普!”写到这里,21年前盥洗室的笑声伴着浓郁的书香气噎得我心儿颤颤。
上完鲁院北漂了几年又南漂到上海,成了一名自由撰稿人。一天电话铃响。对方问我是不是马忠静。湘普,轻柔而亲和!不用猜。我说你是邓燕。笑声从电话那端传过来。没曾想邓燕也在上海安营扎寨了。于是郊区的我与市区的她有一搭无一搭走动起来。这年代搞文学,我俩颇有点英雄惜英雄的味道,彼此是珍惜也是敬重。
她酷爱竹子,她爱竹子中的凤尾竹,喜欢“扶疏绿竹满盈窗”的境界,喜欢阳光透过玻璃窗将竹影映在地面的美感。不管住哪,她家总会有一盆竹子在窗外随风摇曳,而室内总是简洁中透着雅致,低调中散发墨香的古朴韵味,正如她为人为文的精神气质与审美情趣。
文学正是在这些点滴里生发着。邓燕挟着自己钟爱的文学在这条貌似不起眼的市井烟火气的路上一路向阳。在容易被忽略的日常生活里滚雪球般地精进。她第一部试飞成功的作品就是30万字的长篇传记《骄阳泪》。那年长沙板仓纪念馆(现为杨开慧纪念馆)发起纪念杨开慧诞辰100周年约稿活动。长沙博物馆王立华馆长诚约她写一部杨开慧的长篇传记。为她提供了杨开慧的许多素材和资料。邓燕多次奔赴板仓找灵感,经三个多月的准备,杨开慧的形象越来越多地浮现出来,也更多地感动了她,她终于用一个女人细腻的情感和优美的文笔完成了《骄阳泪》。人民日报(海外版)评价《骄阳泪》是国内外首部以文学形式全方位展示杨开慧烈士英勇悲壮的一生的长篇传记,极具人性化地描写了杨开慧丰富而博大的情感世界,揭示了杨开慧伟大精神所在。
近些年,邓燕潜心在自己的文学苗圃耕耘。读小说、读诗歌、读历史、写专栏、写长篇、写美食……将她的苗圃打造得牢固厚实,满庭芳菲。诗集《期待一只有缘的手》更像是天赐神韵,水到渠成。
它是邓燕诗歌与摄影作品珠联璧合的结集,囊括了邓燕近几年完成的112首诗歌和从上万张图片中选择的100帧摄影图片,共六个板块:写情爱的《守望》,写景色的《咸梦》,写人性的《人淡如菊》,写风物的《西窗》,写植物的《向一棵麦子道谢》,开卷就能粘住读者的迷走神经。可以边读诗边看美景;也可以盯着美景来读诗,更可以根据图片发挥读者自己的想象,感悟不一样的人生况味。不难从书中嗅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浪漫;读到“泪无痕鬓满霜”的伤感;悟到“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的闲愁。
读万卷书不忘行万里路。邓燕早就这么做了。山水还是那个山水,无论是巍巍青山还是壁立千仞,在邓燕的镜头里,山水成了另类山水,可悲可喜,也可不喜不悲。在她妖娆的五光十色的镜头里,无论是天高云淡,还是纤弱生灵,总能传递给读者别样的人生况味与哲思感悟。
我们只看到她背着近二十斤重的摄影器材,在高原、沙漠、寺院、古镇忘情按着快门,不知她也会被突如其来的眼疾乱了阵脚;只知她笑颜明媚,不知她也曾泪枕长夜;只见她精致时尚地坐在外滩喝下午茶,不知她穿着平底鞋粗布衣在云南的高原上,西藏的蓝天下,摇曳着大女人的别样风姿。
在笔尖抵达这些文字的时候,那些离我们远去的日子变得那么温婉,让人笑中带泪。它唤醒了储存于记忆中的东西。借用歌词感叹一下吧:“就算生活给我们无尽的苦痛折磨,我们还是感觉幸福更多。”
(《期待一只有缘的手》 邓燕著 文汇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