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效雄

　　春日，我踏着细雨去洞口县。朋友告知，雪峰山东麓的大山里，有二百多亩古树林。湖南各地多有古树，有这么一大片的并不多见，顿时把我的好奇心调动起来，便驱车去寻找这片古树林。

　　从县城出发向北，可以远眺莽莽苍苍、连绵不断的雪峰山。沿着洞山醪省道，几番峰回路转，经岩山镇，过山门古镇以后，到达一个叫石柱的镇子，就进入了雪峰山腹地。

　　这是一个神话般的天地。峥嵘山脉中的一座高峰，林业部门称作青界，当地人称为青山，附近的山寨就叫青山村。青界在一个峡谷两边，怪石嶙峋，溪水潺潺，云雾缭绕，绵延着一大片原始森林，昂首北上，经七岭八寨，与白马山相连。当地人说，这里有古代人聚居山林高百丈的土猪寨，有漂亮的一槽二槽三槽阶梯式瀑布，还有仙人打猎留下的“打猪婆精”的古迹。我请教猪婆精是个神仙还是妖怪，遗憾的是谁也答不上来。

　　青界附近有过一个竹鸡村，后来行政区划撤销了村建制。传说竹鸡村有一棵千年古树，干枯三年后又回春，枝繁叶茂。还有一棵500年左右的枫树，锯树师傅砍伐时将尺子放在树下，过两天再来，树下的尺子居然到树尖上去了。有了这个故事，古树再没有人敢伐，一直郁郁葱葱生长。当地人认为是山神在保佑古树，便在树下建庙宇供奉。

　　这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处女地。山间古树参天，一棵连着一棵，巍峨耸立，蜿蜒如龙，俯首向东。山溪水汇成青山江，远看像一条缥缈的白绫，缓缓挽起一座座山岭，悄悄地汇集涓涓细流，先流入黄泥江，再流入石江，然后奔向资江，奔向洞庭，奔向大海。

　　我们弃车爬山，沿着山涧向古树走去。泥泞的路口，矗立着好多好多棵枫香树。枫香树树径应该在一米以上，抬头望去，树尖尖儿直伸向天穹。山谷两旁，日光斑驳，静谧神奇，仿佛进入了童话的世界。

　　山路崎岖，全被参天的古树遮盖，只有丝丝阴郁的光芒穿过树叶，轻飘飘地洒了下来。细雨绵绵，从浓密的树梢上慢慢流淌下来，滴在我的脸颊上，透着一股清爽的香气。林间深处，大部分是枫香树，也有香樟、柞树、银杏、雪松、楠木、栗树、合欢树、野山桃等，此外还有许多我从未见过的古树品种。镇党委书记张纲学介绍，这片古树品种超过500种。据洞口县林业部门的古树群名录记载，青山村青界仅枫香树林就有12公顷，其中树龄最长的不少于38株，平均高度25米，平均胸径80厘米，大部分古木树龄在200年左右。  

　　这是一个天然的生态园。幽谷深深，泉水叮咚，据说时有飞禽走兽出没。除了古乔木之外，还有黄杨、沙柳、女贞、冬青、棕榈、月季、迎春、杜鹃、火棘等灌木簇拥丛生。山间小径香气袭人，牵牛花、栀子花、山茶花等次第开放。因了这么优越的环境，这山林便是野鸡生活的乐园。如果樵夫或游客走近野鸡窝，一声鸣唱，一群野鸡扑腾起飞，场景十分壮观。有经验的山里人，看到附近金刚藤长势旺盛，下面有一丛杜鹃，就知道野鸡窝在杜鹃下面。走近一看，茅草窝里的野鸡蛋，少则6个，多则10个。

　　我们进入青界正值清明，茶树上的叶芽早已吐翠。茶叶的芳香，和着杜鹃花的香气，扑鼻而来，那真是一种不曾有过的感受。爬到山顶，满眼挺拔苍劲的古树和簇簇拥拥的翠竹，顺着山势，像波浪起伏的绿色海洋。

　　青界过去人烟稀少，交通不便，不为世人知晓。山下有一处古迹尹氏宗祠，曾是黄埔军校第二分校旧址。山顶上原有的古庙，年久失修，因香客太少，只好搬到山下去了。最近一些年，石柱镇和青山村投资加宽扩展两公里多的通村公路，修建了两个通信铁塔，实现了各居民点交通便利和网络信号覆盖，长年沉睡的山岭再不是人迹罕至，古树似乎也在焕发着青春的活力。当地人更懂得，大自然赐予自己的这一大片宝藏，应该得到更好的保护和珍惜，一草一木都不得破坏。

　　一片古树林，是一段历史的见证，一种文化的记录。人类与树木朝夕相伴，相互依存，共生共长，才是最科学、最和谐的境界。

　　这是青界古树群给我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