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金辉
在我的印象中,舅妈是一个苦命的人。两个娘家兄弟,一个因家贫一直没有成家,一个因精神不正常而四处邋遢地流浪。小时候去舅舅家,偶尔能见到舅妈的那两个苦命的兄弟。
舅舅家与我家一山之隔,舅舅家在山的西侧一座水库旁,我家在山的东侧。
每次都是放了寒暑假跟着父亲或母亲去舅舅家,长大一点后就带着妹妹和弟弟或者单独一个人去。儿时去舅舅家,得翻山越岭近2个小时,全凭两条腿,上山的时候走到腿发软,下山的时候常常刹不住脚一路狂奔。可再累,那也是我最想去最常去的地方。
每次我们去了舅舅家,舅舅就会到村上供销社的屠凳上去称一坨猪肉回来,看见舅舅手里的肉,我都会暗暗地流口水。那时候,在自己家里想要吃到肉,一般得等到过年过节或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才会有,而每次去舅舅家都可以解馋。
儿时常听舅妈唠叨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满姑(我母亲)命苦咧,姑爷眼睛不好,什么事都得她一个人动手,这几个孩子瘦的,一看就是没啥油水。”有时,舅妈也会让表弟去娘家接兄弟中的一个来家里,跟我们一起“改善生活”。
每次从舅舅家回到家里,我都会告诉父母亲,在舅舅家过得怎么开心,舅妈做的菜如何如何好吃。母亲常说,“哥哥再好,还得嫂子好。”眼泪在母亲的眼眶里打转转。
其实,那时舅舅家的情况比我家里也好不了多少。舅妈身体不好,4个孩子都还小,全靠舅舅一个人里外打理。农闲时,舅舅干起了贩牛的生意,常常牵着牛在大山两侧倒腾,赚点差价贴补家用。或许每次舅舅买肉都是借了钱或从屠夫那里赊账,小时候的我哪会想这么多呢?当时只感觉到舅舅舅妈喜欢我们姊妹,只会一有空就想去舅舅家。
记忆中,舅妈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舅妈得了一种眼疾,正好我们队里有一名曾在抗战中担任过军医的老医师,诊眼睛特别厉害。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休养,舅妈开心地回去了,眼病至今也没有再发过。那段日子,我也是想着法子“讨好”舅妈,只要看到鸡窝里有蛋,就会捡给母亲,要她做荷包蛋给舅妈吃。
11年前,舅舅走了,留下舅妈跟小表弟一起生活。由于工作起来很少有连续的假期,我平时很少去看望舅妈;每次看到舅妈,都会想起儿时那段翻山越岭住几晚的日子,虽苦,却有爱有宠。
现在去舅妈家,从岳阳上高速,大约1个小时;常常是春节正月初一跟弟弟妹妹一起,一大家子从老家驾车去。2019年春节,我在新疆,没有去看望舅妈;2020年春节,疫情暴发,又没有去看舅妈。但愿今年春节能有机会去看看舅妈。
春节渐近了。脑海里想着过去的日子,想着如今的舅妈,身体尚好,儿孙孝顺,老人家定是常常在冬日暖阳下,和邻里细数着过去现在和将来,脸上的皱纹绽开,露出仅剩几颗牙的牙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