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建雄
曾经想仗剑走天涯,做一个剑胆琴心的人,这兴许是很多人藏在心中的梦想,因为“男人至死是少年”。在读过的书里,我自以为有一个人是真正做到过,他,就是国人心目中的完美偶像苏东坡。
苏东坡一生坎坷跌宕,从政40年,朝廷任职7年、地方做官33年,被贬谪12年,他是一个典型的能上能下的“交流型干部”。苏东坡先后当过密州、徐州、湖州、登州、杭州、颍州、扬州、定州8个州的太守,在密州、徐州、杭州的任期稍长,各两年左右,最短任期是登州5天,其他地方任职皆为几个月。
苏东坡被人们称为著名文学家、书法家、画家、美食家,一系列头衔之前,他首先是北宋一名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员。“高考”作文《刑赏忠厚之至论》阐述了他“施仁政,帮民富”的民本思想,只有民众富了,国家才会强。因此,尽管有“团团如磨牛”的感慨,“步步踏陈迹”的郁闷,但苏东坡无论走到哪里,实事就办到哪里,一如既往地在自己平凡的岗位上做着不寻常的贡献。除了大家熟知的杭州西湖“综合整治工程”,他还在写《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密州除蝗灾,在徐州城里抗洪抢险、带领民众萧县挖煤、北山找铁矿……
苏东坡的政治信念发自内心,即便被贬也初心不改。他在黄州留有“拯救溺婴”的美名,当时北宋黄州、鄂州一带有溺婴恶习,苏东坡因是被贬之身没有“签署公事”权力,他就组织救助活动,自己带头和动员社会捐款捐物。在惠州,他倡导教育,治理水患,监建桥梁,收葬暴骨,施药造屋等民生工程,实实在在为惠州的“惠”字增加更为宽广的含义。虽说人在惠州,苏东坡致信被贬广州任知州的王古,建议他用竹筒把城外二十里半山上的泉水引入城里,以解决普通百姓吃咸水问题。王古遵照办妥了这件事,复信苏东坡并调侃“你把闲事管到了广州”。初到海南儋州,苏东坡“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但他依然帮助疗救百姓疾病,带领当地居民弃旧习、务农桑,开辟学府、讲学明道,在海南文化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说苏东坡的剑胆琴心、侠骨柔肠,除了说他在宦海浮沉中依然廉政惠民之外,自然一定要说到他与众不同的才华以及灵魂有趣的日常。
苏东坡擅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现实生活中,苏东坡好酒,也喜欢酿酒,却称自己“不解饮”;他下得一手好棋,却也称“不解棋”;他作词谱曲,善于弹奏,却又称自己“不解琴”。苏东坡在《行香子·述怀》中写道:“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这足以见他对琴,对酒,对自由的喜爱与渴望。王朝云死于惠州后,苏东坡就再也不去西湖散步,只因不愿睹物思人,他曾经说过:“不合时宜,只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这话被后人镌刻在惠州西湖“六如亭”。
苏东坡在黄州时写过一首十分有禅意的《琴诗》:“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清代才子纪晓岚认为,苏东坡这首《琴诗》是随手而写,不属于诗的范畴。宋史有记载,苏东坡说《琴诗》是“试着以一偈问之”。偈,是指佛经中的唱词。以我们现代人的学识来理解苏东坡的《琴诗》其实一点也不难,无非是多串反问句。我从中顿悟到,苏东坡是在向大家开悟一个哲学命题,这世间的许多事都不是孤立的,事情的产生必有它产生之道,凡事皆有因缘,相互而生,相互接纳,相互赠予,相互加持,相互成就。
这些年,我读了很多写苏东坡的书籍,随着对他在人世间六十六载的渐入式熟悉,那些流传较广的碎片化传奇故事慢慢清晰起来,包括前因后果、人物关联、地理位置、时间先后等等,一个形象立体的、情感丰富的、生命永恒的苏东坡在我脑海里活灵活现。我从林语堂、李一冰、张炜等大家们写的“苏东坡”中,慢慢勾勒出我心目中的“苏东坡”。
每当我想起“仗剑走天涯”这件事,我就会想起苏东坡这个人,我心里住着一个剑胆琴心的苏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