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蒲英

　　日前，“逸景幻乡——刘云艺术展”在北京798国际艺术交流中心开展，展出了湖南美术家刘云近年来创作的30件水墨画、油画、雕塑作品。笔者在展览现场，与前来观展的中国文化艺术发展促进会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杨晓阳交流，聊了聊刘云的山水写意世界。

　　笔者：看了刘云的画，特别是他的新作，您如何总体评价刘云和他的新作？

　　杨晓阳：刘云是对中国美术界作出多方面贡献的、综合素质非常高的一个画家。从青年到中年到现在，刘云的画风转变或者说形式语言变化非常大，探索精神非常强，显示出来的成果也丰富多样。

　　从早年西画的科学色彩，到现在的装饰色彩；从最早写实造型，到技术问题基本解决以后，刘云朝气韵生动这个目标一路狂奔，精神的心灵的写照跃然纸上。原来实的东西多，变形抽象中还有具象的成分，边缘比较清晰；但是这次虚的东西多，色彩很主观，冷暖色调的过渡平滑，色块边缘模糊。他在各个方面逐渐放开，更加自由，画面模糊的成分占到整个画面的近40%，使得画面产生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含蓄内敛，给观众以无穷的想象。

　　从画面造型、题材、色彩、技法来看，自由的、模糊的、情感的东西多了，就越发接近中国传统美学。中国人讲含蓄，艺术最忌太直白，要曲不要直，中国画的欣赏有如赏玉，温婉含蓄，若隐若现。我觉得刘云的模糊概念用得炉火纯青，画面综合了现实主义、象征主义、西画的平面构成、国画的主观色彩，以及造型的虚化，朝着回归中国画的本质，义无反顾地挺进。

　　笔者：您认为艺术教育对刘云的艺术创新有什么作用？

　　杨晓阳：刘云跟我是同龄人，我俩同样是受过严格正规的新中国美术高等教育后成长起来的画家。中国的美术学院、美术教育，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是照搬了苏联。刘云的基础功打得扎实，对现实题材和写实方法是得心应手的，这为他后来的探索和创新提供保障。

　　改革开放以来，刘云坚持自己的艺术理想，不断地向古人、向西方学习，不断融汇古今中外的理法技法，经常深入生活，形成自己独特的探索路径。

　　笔者：刘云的艺术探索取得了很好的成果，您认为他的探索有什么特征？

　　杨晓阳：在“85新潮”时期，刘云实际上已经产生了变化，他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写实手法，画了一批具有象征主义色彩的作品，极具创新。后来又逐渐向中国传统绘画的意境靠拢，向一些更有特色的中外民族艺术学习，完成了从西画科学色彩向装饰色彩的过渡，从立体向平面构成过渡。

　　他的探索大概分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风景画，这一批风景不是完全如实的描写，有了一些变形，但是它还是现实题材；第二个阶段，物象有大量的变形，有主观色彩的加入，作品已经有了装饰性，有生活气息、有现实题材，总之有了意象的色彩；第三个阶段的风景画在山川、树木、湖泊中穿插着神话人物，这时他已从油画科学色彩向装饰色彩完全变动过来，造型更自由，树可以大可以小，水可以深可以浅，颜色的调子也有了主观的意象安排，装饰性进一步加强；第四个阶段就是如今推出的新作，绘画形式突然又提高了一大步，在精神性表达方面，逐渐地达到了最高评判标准——气韵生动。他对气韵的理解不是机械的，而是通过自由造型、主观性赋彩来呈现。

　　笔者：您一直倡导大美院、大美术、大写意，您认为刘云现在的艺术呈现是写意吗？

　　杨晓阳：写意是一切艺术的终极目的，从原始社会的壁画开始，包括宗教绘画，也包括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绘画，它最后的指向都是写意。写意有不同的方式，口号式的写意就是宣传画，纯艺术的写意是在含蓄中传达出人文精神。

　　刘云的写意比较高级。他虽然画风景，实际上传递了一种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所以他就是写意画家。刘云的画面有丰富的写意性，但是与中国传统写意画、文人画有很大的不同，他的写意有了现代形式，有了世界语言，成为一种可以为世界各地人们普遍理解的情绪、愿景、思想、意境，我们暂且叫它新写意。

　　笔者：请问画家有地域性吗？刘云的作品有地域性体现吗？

　　杨晓阳：一个人赖以生存的环境带给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内涵，你生在高山，就是松树，生在海里，就是鱼，地域性自然而然地影响着艺术家。艺术的国际性是由多种最有代表性和影响力地域性艺术共同组成的，无数鲜活的地域性也支撑着国际性。艺术家必须要坚持地域性，才可能有国际性，不坚持地域性就没有国际性可言。

　　刘云生长在湖南，就有湖南艺术家的一些典型特质，湖南地域性在他作品里也有充分体现。从受屈原《离骚》的影响开始，荆楚气象和湖湘文化的神秘感，岳阳地区和洞庭湖畔云雾缭绕的模糊感，大江大湖水天一色的深邃感都是刘云作品的地域性特征，这也是他的作品可以不断引人深入思考的根源。现在，刘云强调完全在凭自己感觉创作，这种率真随性也是典型的湖南艺术家的性格，这一点很像齐白石的风格。

　　有这样一种说法，美术创作的开始和最后是需要天才，中间需要埋头苦干。刘云很勤奋，突破了造型、透视、色彩、构成、线条、块面等问题，把每一个元素都进行提纯，个性天性开始展露，他与生俱来的诗人气质更是无处不在，所以我觉得他慢慢地是自己了，一个属于刘云的比较完备的绘画语言体系也已形成。

　　笔者：刘云是从西画入中国画的，您觉得这次他的展览作品呈现了哪些中国画传统？

　　杨晓阳：我是大美术倡导者，认为古今中外过往的优秀元素都是传统，也是正统。刘云虽然从西画入手，但他是中国人，比较含蓄，讲究事情由表及里，追求内涵丰富，叙事宏阔，还广泛运用诗词比兴手法。

　　他经过前期技术探索之后，画面意境深邃，有很浓厚很传统的中国画气韵的概念。他现在自由随性，作品天马行空、蔚为大观；西画的技法是为展现他的内心世界服务的，能够西为中用、融会贯通。中国人固有的思维方式、审美趣味、技法媒介、知识体系，支撑着他现在的创作。在这个时候，很难说他的画里面哪一些是中国传统，哪一些是西画传统。这个时代人类所有文化积淀都在滋养着他，也哺育了每一个艺术家。

　　中国人文精神使这次展览作品意境辽阔，这跟西画讲究视觉冲击力拉开了距离。他借鉴了中国画的青绿山水、金碧山水，调子比较统一，还吸收了中国民间艺术的一些色彩。他的画与宋代以后逐渐形成的以水墨为主的传统中国山水画，也保持着一定的差异性。我们可以打开思路，叫它新山水。

　　他的探索可谓苦心孤诣，他已完成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一个质的飞跃。这个过程还会继续，他还将迎来更多新面貌，正所谓“湘水奔流不复返，款款落笔韵潇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