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善君
岳麓山腰“安插”有一支舞蹈团队,对外号称“半山舞人”。去年5月,他们成功地在梅溪湖国际文化艺术中心多功能剧场举办了“舞蹈艺术周”活动,一时声名鹊起。今年5月,他们又推出长篇现代舞作品《一步之遥》,在梅溪湖连演两场,迅速引发“涟漪”。
《一步之遥》突破舞蹈语言,不再满足于舞者对肢体语言的掌控、运用和表达,而进一步把舞者变成为一个字母、一个字符、一个语言单位来运用、掌控和表达。这样,舞台不只是单纯的表演空间,成了表演主客体交互、“看”与“被看”齐一的整合空间,大大拓展舞蹈的意指空间、意蕴空间、意境空间。作品的表现力更强,代入感更强,感染力更强。《一步之遥》的身体语言运用有三大亮点。
乐、舞、诗交融,让“身体”歌唱。《一步之遥》以“乐”为经,一把吉他贯穿始终,用音乐构筑故事主线,在音乐中寻找自我、发现自我,最终在音乐中完善自我、超越自我和释放自我,起承转合,故事结构严密顺畅。以“舞”为魂,主舞使出浑身解数、随影赋形,做足“身体”文章、开掘“身体”的表意功能,和其他舞伴一起,让“身体”飞、让身体“摇滚”,从而充分展现从自我的迷失、寻找的迷茫、欲望的纠缠、心灵的挣扎,到苦苦寻觅、终于发现、摆脱束缚、成就真我的心路历程。以“诗”点题,其中第一首是:“昨日如梦,似流星划过,大地沉寂。就这样吧,忘记它,就像一个婴儿吸入的第一口空气。妈妈一起飞吧,一起摇滚吧。”第二首是:“他抓起一把沙子走两步,撒下来,他说他正在改变世界。”第三首是:“我不断地向往寻求,却忽略了自己。世界还是世界,草原还是草原。”这三首诗语简而意丰,朴实而寓深,其所表达的莫名的冲动、似是而非和似非而是的领悟,正是寻找“自我”的三个最主要阶段的内涵和特征。《一步之遥》乐舞诗一体,古典神韵与现代审美契合无隙,因而动人。
诗与思结合,让“身体”思考。现代艺术的一个重要标志是形式和内容的割裂。西方现代诗更是注重思想含量,可以完全无视语言的规则和形式,但在另一个层面上达到内容和形式的结合。《一步之遥》以“身体”表意,再由“身体”思考到思考“身体”,构成了舞蹈思维硬币的正反两面。于是舞台上有了异性和母性形象,用以对“我”和“自我”加以反观和溯源,试图解决对“身体”的思考。而身体不是物体,可以随便“搬来搬去”,也不只是形体,还可以行动和纠结、感到痛苦和忧伤,于是舞台上多了一个“自我”的形象,“自我”意识正是“身体”思考的结果。“自我”发现的存在和价值完全在于“人性”。于是,舞台出现了一个用以观照“自我”的形象。异性、母性、人性经过社会化归结到女性,在女性的镜子里,照得“我”一览无余,“我”与“自我”方合二为一。《一步之遥》通过对两个男性角色“我”与“自我”和四个女性角色(异性、母性、人性、女性)的塑造,演绎出丰富的“身体”哲学意味。
诗与远方激荡,让“身体”向美而生。现实中的“我”为世俗所累,身心俱疲,总想从妈妈那里得到帮助和温暖。如果这样,那人永远也不会长大和成熟,摆脱不了外界的羁绊和重压。直到有一天,他的“自我”觉醒了,充分认识到造成他不快乐的根源所在,认识到精神和心灵的快乐才是人世间的宝贵财物。《一步之遥》的吉他设置和音乐表现对此作了象征和诠释。帮助别人才能成就自我,《一步之遥》中“众人划桨开大船”的舞段设计对此作了恰如其分的演绎表现。背上吉他,随时都可以向快乐出发,所到之处皆是“诗和远方”,永远会沐浴在精神的光辉里。《一步之遥》以此收尾,寓意新时代的新青年都会向美而生(活),远离“佛系”和“躺平”。
“一步之遥”虽只是一步,但想要迈过去,也绝非易事,要历经千难万险,经过精神炼狱的层层考验,参透社会人生的全部奥秘。若迈不过去,那就是咫尺天涯、遥不可及。总的看来,《一步之遥》是一部“身体”诗学、“身体”哲学、“身体”美学大作,有些深奥、有些玄乎、有些“思想大于形象”、有些离适度陌生化距离过远。不过,总要走远,才会产生刻骨铭心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