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民
走过湖南路,在武康路口右转,呈现在你面前的是高高的院墙,一扇大铁门,还有一幢为树木环抱着的小洋楼,这,就是武康路113号巴金故居。
巴金对新房子很满意。1956年初,黎之曾跟随林默涵到南方各地了解情况,对巴金的“大房子”印象颇深:“记得巴金住的是一幢小花园洋房。我们去时他正带着一个小女孩在院子里玩。在他那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巴老主要谈他的工作、写作环境很好,他带我们看了把一个小阳台改造成的书房。临别时顺便还参观了一下他的一楼藏书室。”
刚搬不久,巴金曾写过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我坐在床沿上对五岁的男孩讲故事,躺在被窝里的孩子睁大眼睛安静地听着,他的母亲走过来望着他漆黑发亮的眼珠微笑。孩子的十岁的姐姐练好钢琴上楼来了,一进门就亲热地唤‘妈妈’。母亲转过身去照料女儿,带着她到浴室去了。楼下花园篱笆外面响起了一对过路的青年男女的快乐的歌声,歌声不高,但是我们在房里听得很清楚……”
这个家中,巴金每天活动很多,操持家务的是女主人萧珊。她与巴金的恋爱传奇和人生遭际,读过巴金那篇著名的《怀念萧珊》的人都会有所了解。要强调的是,长期以来,“巴金的妻子”的光环似乎掩盖了萧珊作为杰出翻译家的身份。巴金说:“在我丧失工作能力的时候,我希望病榻上有萧珊翻译的那几本小说。等到我永远闭上眼睛,就让我的骨灰同她的掺和在一起。”
萧珊翻译的普希金和屠格涅夫的小说,不论在当时,还是今天都得到了人们的推崇。曹葆华,早年是一位诗人,后来长期从事马列经典著作的翻译,是位严谨的翻译家。巴金在1964年12月24日致萧珊的信中说:“刚才曹葆华来,他患心脏病,在休养,用俄文对照读了你译的《初恋》,大大称赞你的译文。”
曾经协助鲁迅主编《译文》的黄源也曾对巴金说:“她的清丽的译笔,也是我所喜爱的……她译的屠格涅夫的作品,无论如何是不朽的,我私心愿你将来悉心地再为她校阅、加工,保留下来,后世的人们依然会喜阅的。”
作为操持家务的女主人,通过巴金故居收藏的买菜的账本等,看到她为这个家的操劳。还有她对子女的爱。摆放在巴金故居一楼餐厅中的钢琴,正是1953年当萧珊第一部译作《阿细亚》出版后,她用稿费给女儿买的。在一些书信中,还能看到做母亲的“絮叨”:“盐李饼一包,盐金枣一包,这东西天热劳动时放在口里很好,五小包发酵粉,一包压缩酱菜(你吃吃,如好,将来可邮寄来),这些东西你或者都不喜欢,会怪我多事,那么原谅我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在这个家的每个角落、每一处,从家具,到园中的草木,都能追寻到女主人的踪迹。尽管她已经去世多年,但是在巴金先生的书桌上,一直摆着她的照片;她的骨灰也一直放在巴金的床头,直到2005年11月25日,两人的骨灰掺和在一起撒向了大海。
巴金故居无论是主楼还是两座辅楼,都是在绿树的掩映中,在一座大花园里。但通常讲到花园,还是主楼南面有草坪的这块地方。
作家矫健曾经描述“文革”中他所见到的“巴金花园”:打开窗子,就看见巴金花园了。啊,花园那么美,花园那么恬静!那座绿色的洋房,百叶窗都关着,好像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又是黄昏时候,几朵小花绽开在青草中间,晚风徐徐,小花在夕阳的余晖里摇摇晃晃……
这曾经是一家人其乐融融欢聚的地方,也是巴金散步、沉思的地方,它储存了这个家庭不同时代的记忆。
(本文摘选自《武康路113号:走进巴金的家》,周立民 著,中国书籍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