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青

    临近春节，我这“城乡快递哥”就更忙了。

    小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封闭的车厢里，一阵阵鸡粪味在肆意蔓延。后备厢的几个蛇皮袋子里不时传出“咯咯咯”的鸡叫声。开车的小李嚷嚷：“队长，我受不了啦，把车窗开开吧……”

    自从驻村扶贫，在走访中了解到有的贫困户家里有土菜油、土鸡等农产品吃不完，我便发个微信朋友圈，帮着销售。谁知这一发就不可收拾。亲朋好友今天一个电话：“带两只土鸡回来！”明天两条微信：“土鸡蛋50个！”“菜油10斤！”弄得我手忙脚乱。

    我只得列出长长的购物清单，四下出击，到处淘货。到了周末回城，车子后备厢、后排座位都是满满当当。

    快到城里，我忙不迭地开始打电话：“你在哪？你要的鸡马上就到了！快来拿！”结果往往这位不在单位，那位不在家里。有的让我送门卫保管，有的让我交同事代领，有的干脆电话都打不通。我左手拎只鸡，右手提桶油，蓬头垢面，汗流浃背地奔走于各个楼盘小区、机关单位，狼狈不堪。费力不讨好，还到处遭白眼，我气不打一处来，暗暗发誓再不带土鸡了。

    “老同学，你们村的米粉已经收到啦！孩子们吃得停不下来，谢谢啦！”晚上，远在天津的单同学发来微信向我致谢。听说我们村的村委会主任开了个家庭作坊式米粉店，这位同学特意找我要来村主任的电话微信订货，村主任托人把米粉送到十多公里外的邮政所，这才邮寄出去。

    “你买了多少斤啊？”我好奇地问，“80斤！寄过来好几个大纸盒子！我送了些给一个内蒙古朋友，结果她也说很好吃，又帮她买了20斤！”我天，这真是VIP级别的大客户。怪不得村主任见了我就满脸堆笑，原来我那些外地的同学都是上百斤地买啊！

    “海哥，你上回带的土鸡可好吃了！我老婆怀二胎，正好给她补身子，以后每周给我带两只吧！”又一个朋友发微信来了，一边致谢一边下订单。我哭笑不得，要是不给他带，影响了他生二胎，罪过可大了！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城乡快递哥想辞职都辞不了啊！

    又到了回村的时候，我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各式大小的纸盒子、塑料袋、空油瓶……这周要带菜油、土板栗、扁粑，还有最头疼的土鸡！一想到车子里那股“沁人心脾”的鸡粪味，我心里就发毛，胃里就泛酸。

    小李看到我手里提着的袋子，大惊失色：“队长，你这周又要带土鸡啊？这车里的鸡屎味几天都没散干净呢！”我长叹一声：“谁让咱是好人呢？”“可这鸡屎实在太臭了，我们闷在车里头熏一个多小时，人都会熏得内分泌失调啊！”“我也知道啊，得想个办法，不然真受不了！”

    到了村里，我东市沽菜油，西市买扁粑，南市称板栗，北市抓土鸡，在贫困户家挨家挨户收土货。别的东西都好说，就是土鸡一直没着落。贫困户家的鸡本来就养得不多，被我“扫荡”了几次，已经所剩无几，舍不得再卖了，就连攒下来的土鸡蛋也不肯卖。眼看周末将至，这可咋办呢？

    有困难，找书记！周四晚上，我试着给村党支部书记打了个求助电话。书记立刻拍胸脯保证没问题，开着摩托车过来带我们去农户家。据书记介绍，这户老板姓刘，在屋前屋后围了一片山地，养的鸡都是自主觅食外加谷物，没吃饲料。

    到了目的地，刘老板打着手电，带着我们去鸡圈。夜寒，又下了点雨，我在泥泞中一步一滑，还时刻要防备地上的鸡屎。借着微弱的光线，刘老板从鸡圈里抓了6只，用蛇皮袋子装好提了出来。

    “鸡放在车里好臭，有啥办法没有？”我看着在袋子里上蹿下跳奋力挣扎的鸡们，问刘老板。“这好办，我明天帮你把鸡杀了，用保鲜袋装好。现在天气冷了，冒问题！”是呀！把鸡杀了就不会拉屎啦！我豁然开朗，如释重负！

    早上去镇里办事，刚走出门，只见房东大爷正挑着一担刚挖的红薯回来。“这么多红薯吃得完吗？”“可以做红薯粉啊！”我频频点头，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的快递清单又加了一项内容。

    在镇上吃了碗米粉，突然飘来一阵异香。寻香而去，发现一户人家正在熬制芝麻糖。金黄色的谷芽糖浆反复搅拌后摊在木板上凝结成块，再切成一块一块放入炒熟的芝麻中。这户人家还有点营销意识，取了个商标——“老买芝麻糖”，问起缘由，原来老板名字叫“老买”。我和小李尝了一点，又香又脆，好吃不沾牙！二话不说，买10斤，现做现卖！

    我和小李又踏上了回城的路途。这回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麻糖和扁粑的清香，我俩心情也好了不少。农村土货是城里人的最爱，可就是没法轻松方便地享用，还得指望我这“快递哥”一周跑一趟。如果快递网点能开到村里，我指导村民开办微店、网点，让专业快递员揽件发货，那不就打通城乡供货渠道的“最后一公里”了吗？

    想着想着，我乐开了花，感觉自己这个“城乡快递哥”很快就可以光荣卸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