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龚柏威

    通讯员 李燕妮 阳水成

    2020年12月31日晚，戴芳波坐在电视机前，收看习近平主席发表2021年新年贺词。当听到“平凡铸就伟大，英雄来自人民。每个人都了不起”时，她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个人——桃江县人民法院浮邱山法庭原庭长周大武。

    2020年12月15日，周大武因病离世。戴芳波曾是周大武的法官助理，两人共事近1年，但点点滴滴刻在她的脑海里：离世前25天，周大武坚持做庭审直播；离世前半月，他从病床上爬起来，回到法院办案；离世前10天，仍在审核判决书……

    戴芳波觉得，周大武就是一个平凡岗位上“了不起”的人。

    “他最后一次庭审，我永远都记得”

    2020年11月20日，桃江法院第六审判庭。一场村民小组状告学校的合同纠纷案即将开庭，主审法官是周大武。庭审按要求需全程直播，开庭前，桃江法院副院长吴一军找到技术人员，交待他们一定要保证庭审的视频、音频质量。吴一军心里很难过，因为这也许是周大武的最后一次庭审。2018年底，周大武体检时发现左侧肺部有阴影，随即被确诊为肺癌晚期。

    这是一件比较棘手的案子，原告方认为被告侵占了村民小组的土地，此前已多次去政府部门反映，但纠纷一直没有平息，最后起诉到法院。2020年10月23日，该案随机分给周大武时，吴一军对他说：“这案子棘手，你安心治病，让其他人来办。”周大武摇了摇头：“大家都很忙。没事呢，还是让我来。”

    吴一军知道，该案要让双方服判息诉、定纷止争，庭审前需做大量的释法明理工作，要耗费主审法官很多精力，他担心周大武身体吃不消。

    收案后，周大武带着戴芳波多次前往当地村委会、争议土地现场调查取证，面对有抵触情绪的原告方，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解释诉讼主体资格等法律权利义务关系。“这其实是一个很费心力的普法过程。”戴芳波说，在周大武努力下，原告方的抵触情绪慢慢消融。11月20日，案件当庭宣判，周大武驳回原告方的诉讼请求，双方均无上诉。

    “他最后一次庭审，我永远都记得！”吴一军告诉记者，他全程旁听了这次庭审，110分钟的庭审里，周大武的掌控依然精准老到。“谁能看得出来，他已是一个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人！”吴一军说，他看到周大武宽大法袍里消瘦的身躯时，心里好痛，但更多的是感动和骄傲。这份感动和骄傲，源于周大武身上传递出来的正能量：对法律的尊崇，对生命的敬畏。

    “他是在和死神赛跑”

    2020年11月25日，周大武最后一次庭审后第5天，家人把他送进了医院。吴一军说，这只能算是家属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离去，为求得最后一点安慰的无奈之举。

    12月1日、2日，连续两天，周大武又回到法院。他跟同事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肠胃有点不舒服，年底了，还有几个案子要马上结了。

    “他不是在和时间赛跑，而是在和死神赛跑！”戴芳波说，2020年，周大武收案58件，办结57件，仅有一个破产案因政策条件等客观原因无法结案。在他生命的最后两个月里，还办结案19件。

    这组办结案数据，相较于周大武患病前，只有不到三分之一。但对于一个身患绝症的法官来说，实属不易。吴一军说，饱受病痛折磨的周大武，工作从不懈怠，不但从不提条件、讲困难，似乎对自己的工作还有些愧疚。12月14日晚7时，桃江法院院长曹雪平和几位院领导一起去看望周大武，周大武把呼吸罩摘下，曹雪平听到他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曹院长，对不起啊！”在场的人听了潸然泪下。

    “以前只知道他勤勉、扎实，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么强大的意志力。”吴一军说，周大武只跟几位院领导报告了病情，完全像正常人一样投入工作，收案、审案、调解……工作中从未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几个知情人察觉到他那种时不我待的紧迫。

    桃江法院立案庭庭长刘韶军说，2020年8月，周大武还跑到立案庭主动收案，他劝周大武好好休息，案子是搞不完的。周大武笑笑，说“加加班，就搞完了”。

    2020年10月21日，周大武和桃江法院执行局局长吴志群等人一起参加执行法官专业会议，讨论案情。有同事关心地说：“大武，你脸色不太好啊。”“嗯嗯，怕是感冒了。”周大武笑了笑，又继续研讨案情。

    “这两份判决书我已校对好，你明天早上再核一下内容，没问题就赶紧盖好章发给当事人。”2020年12月5日晚11时，戴芳波收到周大武发来的短信。这天晚上，周大武又审核了两份判决书。

    2020年12月15日凌晨3时30分，周大武去世。曹雪平从医务人员口中得知，周大武去世的前一天晚上，仍在手机里查看法院微信工作群。

    “他践行了一个法官的初心”

    1月21日，桃江县委作出决定，追授法官周大武为“桃江县优秀共产党员”，号召全县各条战线的党员、干部向他学习。

    “周大武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司法为民中去，他践行了一个法官的初心。”曹雪平说，周大武离世后，几个庭室负责人谈起他时，痛惜不已。

    周大武1969年出生，1992年调入法院工作，从一名书记员成长为一名助理审判员、审判员，办理的案件无数，获得的荣誉不少：2002年，被益阳市中院评为“人民满意的好法官”；2006年，被益阳市中院授予“办案能手”称号……

    在基层法庭，周大武面对的是家长里短的琐碎、田间地头的纠纷。出身农家的他，很了解老百姓的诉求，对于弱势群体的遭遇总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悯，所以不管多小的案子，他都会当成“大案”来办。对于每一个案件，他都一丝不苟。

    2018年8月，周大武受理一起马迹塘镇30户村民诉五凌电力有限公司财产损害赔偿纠纷系列案件，案件的焦点在该公司是不是造成村民受灾的主要原因。鉴于该系列案件当事人众多，有些村民存在抵触情绪，容易引发群体事件，周大武决定深入现场实地查看，用事实和证据说话，公正断案。

    炎炎夏日，周大武带着法官助理来到马迹塘实地调查走访，30户村民他们一家一户挨着查看，看房屋淹迹部位，调查受损情况，丈量河堤防护高度，安抚情绪激烈的村民。一本笔记本写了67页，一身衣服被汗水浸透。

    当晚，周大武又召集村民，详细告知他们相关法律规定，以及诉讼过程中的义务与权利。该案宣判后，村民满意，被告方也没有提出异议。

    “你说情也没用，一切要以事实和法律说话。”书记员刘萍告诉记者，有次听到周大武打电话时，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原来有起借贷纠纷，被告通过周大武的邻居请他关照，承诺事后重谢。周大武言行一致，第二天庭审，依照事实证据、遵循法律条文，判处该案原告胜诉。

    戴芳波说，周大武身为庭长、长辈，很少跟他们讲大道理，只是以自己的所作所为影响身边人。他对新手言传身教，手把手地教装订卷宗，传授调查取证的方法，不厌其烦地提醒开庭注意事项等。周大武先后有4名法官助理，有的成了单位骨干，有的成为知名企业的法律顾问。

    周大武遗体告别仪式上，法官助理们从各地赶来送别，同来的还有很多知名不知名的人，灵堂里哭声伴着哀乐回旋。周大武女儿周子蕴没想到，平凡的父亲竟会如此受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