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静

　　阿良的长篇小说《芙蓉绣庄》，以黎秀娟弘扬湘绣传统技艺的商业化发展为主线，对全球化背景下中国企业振兴的独特路径进行了深入思考。

　　首先，《芙蓉绣庄》体现出一种从功利考辨出发探究人性与人格的思想眼光。作者采用相互对比和映衬的方法，塑造了同在城乡之间打拼的黎秀娟、蓉兰、潘向云形象。

　　黎秀娟、蓉兰都是技艺高超、容貌秀丽，在情场和事业上却有着不同的价值选择。蓉兰在技术上对其他绣工藏着掖着；面对潘向云的抛弃心怀愤怒、嫉妒，陷在情爱里难以自拔，甚至为夺回情人而设计陷害他人，明显表现出利己者的人格特征。黎秀娟一心想开办湘绣工厂，使湘绣技艺走向世界。她虽然是为偿还罗安然的人情而加入慧梦公司，但在技艺方面对公司内其他女工倾囊相授，帮助公司完成绣品渡过了难关。面对情人的变心，她决然分手，独自生下孩子。黎秀娟对蓉兰则不计前嫌地帮助，终于使蓉兰走出仇恨的陷阱，显露出人性的善意。潘向云作为引发蓉兰和黎秀娟尖锐矛盾的核心人物，为利益手染鲜血，利用裙带关系向上爬，他达到高位的同时，实际上走到了精神人格的穷途末路。

　　其次，《芙蓉绣庄》将血缘关系和商业关系捆绑在一起，结构全篇，体现出中国民间企业振兴之路的独特性。作者在交代了罗夫平和黎秀娟亲生父女关系之后，将重点放在两人关系的显露与相认之上。从黎秀娟母亲一直摩挲颜色发黄的老照片，病中始终为下落不明的丈夫黎德南暗自流泪，到罗夫平初遇黎秀娟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前妻的脸，数年间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妻女的下落，都表明他们夫妻双方没有放下对家人的思念。父女相认的真正契机，却是伴随着二人的湘绣事业而形成的。

　　湘绣展销会上，蓉兰因病晕倒，绣工高超的黎秀娟被潘向云拉去救场表演双面绣，罗夫平和黎秀娟父女因湘绣得以重新相遇。但黎秀娟作为个体手工业者深谙寻觅外贸门路的不易，也明白传统湘绣技艺的价值，所以她始终渴望的是自己创办湘绣工厂，这就为她与罗夫平所代表的外资公司激烈矛盾埋下了伏笔。罗夫平回湘投资既为寻找妻女，也为攻克双面全异绣难题，黎秀娟正是可以帮公司渡过难关的核心。两人的关系于是又回到了罗夫平人才需要和黎秀娟创业需要的冲突上。黎秀娟重新启用“芙蓉绣庄”招牌，与罗夫平处于针锋相对的立场，双方利益完全激化，血缘关系才彻底浮出水面。这种血缘关系与商业关系的纠葛，颇具中国民间企业转型发展过程的特色。

　　再次，《芙蓉绣庄》显示出个体和企业双重成长叙事的审美品格。黎秀娟作为个体手工业者向湘绣企业转型的过程中遭遇重重困难，实为无数创业者发展“阵痛”的写照。她从抵押地皮集资到组织湘绣个体户入股，既在无情商海的多方博弈和社会环境的处处陷阱中一路跌跌撞撞，也得到了欧阳圆、罗安然以及熊镇长等人的信任和帮助，她的梦想和抱负本身就凝聚了众多人的期许。黎秀娟就这样逐渐从幼稚走向了成熟，她所代表的湘绣民营企业同样在冷酷商场的厮杀中成长起来。在作品开篇的湘绣展销会上，罗夫平的湘绣公司十分渴望与佐藤雄代表的国际贸易公司建立起牢固的合作关系，在随后的合作中虽然险些踏入佐藤雄的陷阱，却仍然没有放弃这种合作关系，双方博弈中佐藤雄占据着主导地位。但黎秀娟打出“芙蓉绣庄”这块金字招牌之后，佐藤雄立即换了一副面孔，主动要求建立合作关系并给予资金支持。

　　黎秀娟、罗夫平与佐藤雄三人之间的经济关系表明，即使在未起步的民营企业和实力雄厚的外资企业之间，湘绣技艺本身才是核心竞争力之所在。这又在更开阔的格局中丰厚和深化了黎秀娟个体成长的意义蕴涵。

　　（《芙蓉绣庄》 阿良著 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