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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12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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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富厚堂到柳庄

  富厚堂。

  柳庄。

  袁送荣

  堂谋鼎业庄生梦

  富厚堂到柳庄,道阻且长。曾国藩到左宗棠,道不远人。

  富厚堂是堂的“名堂”。堂内是曾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学堂,讲堂,明堂,“教堂”。正厅高悬“肃雍和鸣”“勋高柱石”“八本家训”。门口挂侯爵门牌,门前有学宫泮池,门外展连绵荷香。左右矗立三座藏书楼,曾国藩的“公记”,曾纪泽的“朴记”,曾纪鸿的“芳记”,父子各有其属,三“记”排列,“记记”有玄机。宅在山水田园里,堂处江湖风云中。

  柳庄是庄的典范。走过牌楼,缓步进去,便如《桃花源记》:“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庄前清荷百亩,左右分列农耕园、农茶园,庄内谷仓、杂屋、孔子堂、朴存阁一应俱全。左宗棠在此圈养自己,涵养心愿。

  富厚堂是曾国藩追求清芬世守,厚德日新的堂。它不是曾国藩的第一故居,但是他“成事”后的第一堂。此堂滴落在荷叶塘的“荷叶”间,把一部中国近代史演绎得风云变幻气象万千。室内尚读督读,室外崇耕力耕。宅子深处书香氤氲,画栋表面“富厚如之”。

  柳庄是左宗棠追求返璞归真,耕读传家的庄。它也非左宗棠第一故居,但是促使他“懂事”的第一庄。柳庄闭关于湘阴偏隅,四周山包环抱,散发着落魄书生真假难辨的归隐态势和求索态度。尽管晴耕雨读是真,把酒话桑麻是真,但静等花开、蓄势待发的内性在左公的诗酒农具中原形毕露。十四年的劳作、读书、授业时光,不是耽误青春,也非愤世嫉俗,而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七次量衣一次裁,是等天时,待地利,盼人和。偌大一个庄子,竟是他的秣马之所,厉兵之台。

  富厚堂是曾公卫道事业腾达之鉴,传承成功密码之处。他梦想在这里编织廉服人心,远权避祸,重礼慎法的育化网格,也营造君子为学,明道经世,宁静致远,淡看得失,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家教良好的曾学正脉。

  柳庄是左公致仕启蒙之所,厚植基础之地。既打造春天柳绿桃红,夏天稻菽疯长,秋天硕果满枝,冬天阁暖书香的“参差杨柳,丰阜农庄”,也建造“身无半亩,心忧天下”的心灵治所。

  富厚堂非曾公亲建,委托九弟国荃和儿子纪泽建造,是他心中的世族“集散地”,耕读文化园,乡间图书馆,家教示范区。有子孙,有田园,家风半读半耕,但以箕裘承祖泽。

  柳庄是左公亲手置办的农庄,是他心中的“新村”示范点,小型农业综合体。种稻子,植果树,养大鱼,栽竹柳,开茶山。 

  富厚堂是地道的同治年间的老房子,虽两百年过去,身上老年斑遍布,但依旧焕发青春,很多曾氏用过的老物件还在支撑门面,曾家人代际相传,热了屋子,暖了心房,也火了故事。

  柳庄给我的感觉就没有那种强烈的历史厚重感和时空转换感,老的东西不多了,大多是后来重建的,比如,环湖长廊,“左公家宴”,农耕园,庄屋大院,左公祠,柳庄古戏台,百年老茶坊。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建筑,这么宽的门楣,“复”的不少,“新”的挺多。唯有老匾“克家不私”,是此庄残存的真迹,镇庄之宝,也是左公不老的真心。

  穿行偌大庭院,我极尽心神去捕捉左宗棠当年闭门抱朴求索,开门大话农桑的意境,现实却无法与书中所读之人事吻合匹配。没有那些老家伙什儿,没有那些真心真迹真像,任何后天还原复古的东西,都无法点破历史点亮未来。我不禁担心眼前有点赝的庄,恰如这个季节,昨天还炙热难耐,今天却寒冷萧索。左已早左,物人两非。他的躬身陇亩,他的读书传道,他的戎幕坐啸,他的驰骋疆场,他的“大伸挞伐,张我国威,遗憾平生,不能瞑目”,还能成为这个时代的人群所切心关注的吗?

  梦中说梦,言语道断。暂住十四年后,左公赴任国事,如黄鹤一去不复返,此地空余烟色沉迷,空藏风光月霁。

  曾公樟香左公柳

  富厚堂左右和后山基本上是巨型香樟,遮天蔽日,如大翼擎天,直插云霄。奇香馥郁弥漫,灌满整个门第。最大的一株六人合抱难至,树高近二十米,树冠宽达百余平方米,挺立在鳌鱼山间鸟鹤亭下,数着朝夕晨昏,抚动富厚清芬,装点春夏秋冬。因为有樟,宅子从来不曾朽迈,两百年来,它总是在盛衰的博弈中,站成无人理喻的寂寞与孤单,独自支撑起曾氏惯有的清高雅净。

  曾公爱樟。因为香樟好看,冠大荫浓,树姿雄伟,又能驱虫消瘴,还能强心镇魂。对曾国藩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个性情态来说,樟是有用之“材”。读书赶考,行军打仗,远足会友,母亲或妻子都会在他的箱子包裹里放上几枚樟脑丸子,用它清除被窝和衣服里的臭虫、虱子。他的门庭,他的身上,乃至他的魂灵,都有着浓烈的无法抹去的樟香。

  左公爱柳。我刻意流连庄屋的前后左右,看到底有多少垂柳,是当年左公亲手植下的依依妖妖之古柳。遗憾的是,除了院子里年岁不大的几株新柳外,就只有大门上拓印雕凿出来的左公手笔“柳庄”这一金字招牌了。心中古朴厚重,风骨嶙峋的左柳,并没有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我便只能读着几句诗来满足痴情向往:“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柳庄的柳,是左公的心柳。越千山,到天山,跟到西北,根系西北,成了万世可表、爱国为民的左公柳。

  当年左公率领湘军到西北大漠收边屯边戍边,动员军民在大道沿途、宜林地带和近城道旁遍栽柳树,名曰道柳。自古河西种树最为难,可在左公倡导督促下,泾州以西,竟然形成道柳连绵数千里绿如帷幄的塞外奇观。人不提左公则已,一提及他,必谈“左爱国”和“左公柳”。

  “昆仑之阴,积雪皑皑,杯酒阳关,马嘶人泣,谁引春风,千里一碧。勿剪勿伐,左公所植。”此谕之重点不在树而在人,是告知军民,要保护千古之柳,更要传承左公精神。

  站在柳庄庭院里,我的神思飞驰西北,如今的边疆早已绿洲满目,草木葱茏,但剩余不多的左公柳,继续招引着风尚,指点着江山。这些戈壁“老铁”,表皮皴裂,纹路纵横,而枝端一律新枝翠绿,密浓如发,披拂若裾,绽出恬静平和的微笑。

  古往今来,于战火纷飞中不忘栽柳,于排兵布阵中不忘军垦,为湖南左宗棠和王震是也。

  樟不服水土,难至戈壁沙滩,再树大根深,也只是一己之利。柳却一往情深,下天山,守江山,系千秋家园,为万民造福,成为巩固边防,德泽边疆的“菩提”,这一点,曾公应对左公心服口服,也是曾左口碑有别的最好佐证。

  从富厚堂到柳庄,从曾公樟到左公柳,非距离有远近,乃格局有高低。曾公曰:“国幸有左宗棠。”左公叹:“自愧不如元辅。”我说:“曾左若金,无负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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