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平
静静地坐在溪边的石礅上,我分明感到了溪水的清洌,闻到了溪水的清甜。开了手电,我刚要跳下去,想捧了溪水来喝,突然听到溪里“咕”地一声,随后又“咚”地一响。邱朝晖一拍我的肩膀,有几分得意地说,怎么样,溪里有石蛙吧?我说没错,还真有,走,快下去捉了上来。他忙按住我的肩膀,说那不行,捉不得。
邱朝晖在我身边蹲下,指着溪里,说过去这里边石蛙多的是,不知怎么后来就不见了踪影,好在这些年来山深了,林密了,石蛙又有了,但还少,刚才是运气好,碰上了。我刚要开口,他又抢着说,这石蛙对水和环境的要求可高了,稍有一点杂质,稍有一点污染,就存活不了,可以说是生态的试金石和检验员。
我望了望满天星斗,看了看四面山色,说这里真是世外桃源一般!邱朝晖说这要不是世外桃源一般,那溪里又哪能有石蛙呢。
光柱下,一只金色的大石蛙神气十足地坐在池岸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邱朝晖说它应该有六七两,还不算最大的,又问我它像什么。我说它就像一个金娃娃。
邱朝晖蹲下去,朝我打了个手势,见我准备好了,猛地揭开池边一块木板,我忙点了几下手机,同时听到一片混乱的哗啦声。我一看拍下的照片,头两张是好几只石蛙或坐或趴在浅水里,后几张是四处逃散的石蛙和溅起的水花。
池子里满是蝌蚪。邱朝晖说这蝌蚪再过几天脱了尾巴,就得分池养了,又说石蛙从蝌蚪长到七八两,那得两三年,可不容易。我说那是,正因为生长期长,才那么好吃,才营养丰富,号称溪中人参,又说也正因为生长期长,才成本高,风险大。邱朝晖说是风险大,但利润也可观。
站在养殖场外,邱朝晖看了看山,听了听水,说村里人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山,这么好的水,就得把这山这水好好地利用起来,让这山这水为乡亲们带来更多的财富。
刚才来养殖场的路上,他兴致勃勃地跟我聊着石蛙。我更多的是倾听,只偶尔插上一句两句,问他几个为什么。当他津津乐道地说着将怎样扩大石蛙养殖时,我沉默了。三年前,他在这溪里发现了石蛙,觉得时机到了,机会来了,便开始了养殖石蛙。
离开养殖场,顺着溪流往下走了十来分钟,远远地就看到有人在前边等着我们了。邱朝晖说那打招呼的是正圆哥,是请来照看场子的,他每天去场子看看水,给石蛙喂喂食,旁边那栋新房子就是他家的。
一进院子,四五个坐在那里聊天的人都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向我们问好,让座。大家朝屋里坐成了一个半月形。
刚坐好,一个老大娘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小碗茶,笑呵呵地从屋里出来了。我客气两句,首个从老大娘手上接过了小碗茶,闻了闻,抿了抿。老大娘拎着盘子,笑眯眯地看着我,问怎么样。我说好喝,水好,茶好,还有一股淡淡的烟熏味,跟我娘做的一样好。老大娘乐了,说那就好,给我再端一碗来。
边喝茶边听老大爷说着邱朝晖的故事。从故事里,我知道了十多年前,在外打工的邱朝晖回到老家浏阳炉烟村,流转了成片的田地和山林,办起了农业合作社,栽花栽树,养鸡养羊,搞起了生态农业,建起了休闲山庄,砌鱼塘,栽果树,搞起了生态旅游,请村民干活,给村民分红。老大爷拉着我的手,说邱朝晖真是一个难得的大好人,为了村上,为了村民,没少吃苦,没少吃亏。
车子轻快地在蜿蜒的水泥路上行驶着。路灯一盏一盏地往后滑过,楼房一栋一栋地迎面走来。我在心底感慨,又问着自己,这还是那个偏僻贫穷的小山村吗?邱朝晖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一拍方向盘,说这些年,村里是变了,是富了,但这还不算什么,再过几年,乘着乡村振兴的东风,村子一定会更漂亮,更美丽。
在山庄下了车,邱朝晖拉着我往池塘边的石桌前一坐,哗哗地就往杯里倒他自酿的木瓜酒。我明白他的心思,不等他举杯就说那石蛙可以扩大养殖,但不可贪大,得稳中求进,一步一个脚印来。他一拍桌子,说他就是这么想的。
一个游客走过来,看了看那波光闪耀的池塘,那山脚下亮着灯的吊脚楼,再望了望那朦胧的山峰,那满天的星斗,双臂一张,说这山村真好,夜色真美!
是啊,炉烟村山好水好生态好,山美水美夜色美,而更好更美的是那小竹椅和小碗茶,是那老大爷和老大娘,是那正圆哥和邱朝晖,还有那溪流和石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