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艳丽
黄河奔涌,故事不息,文化不息。
杨明所著的《黄河简史》以奇丽的神话开篇,将黄河奔涌恣肆的历史与中国的传说、文化、历史杂糅在一起,引领读者重回大河“源头”,乘着黄河波涛,在数千年的人河交战与交融中,感受那些惊心动魄的大河往事和华夏故事。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正是历史上黄河河道摇摆不定的真实写照。书中,作者以黄河历史上的五次大改道为轴,串联历代黄河治理及与之休戚相关的治河人物、帝王将相。整本书读下来,正如黄河九曲,风景百转。
禹的大河之治在上古时期,天马行空的神话传说令今人难以分清何为真实、何为梦幻,但禹河故道在今天的中国大地上仍有迹可循。作者指出,禹的治河是在父亲鲧“围堵障”的基础之上,再勘地形、测湖泊,因势利导,疏堵结合,“左准绳、右规矩,载四时以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禹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形成的禹河故道,稳定了相当长的时间。随着黄河携带的泥沙不断淤积,黄河在春秋时期终于发生了第一次大改道,向东南方向平移了一百公里。
行笔至此,秦汉时期的大河之治已经呼之欲出,频繁摆动的河道导致河患不断,不仅两岸百姓朝不保夕,农田灌溉和水运系统也受到了威胁。秦一统天下,除了修万里长城之外,还为黄河修筑了千里长堤,此举一度缚住了桀骜不驯的大河,在秦的兴衰及大汉初兴之时,发挥了重要作用。
千万不要以为,治理黄河仅仅是人与自然的抗争。作者在书中,一再指出当人类的活动足以影响自然,当政治的因素影响了当政者的决策,黄河治与不治,怎么治,就不仅仅是单纯的水利问题,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有时是扯不断理还乱。汉武帝因当权舅舅的私心,而一再贻误治河之机,导致黄河泛滥多年,直至舅舅死后,才下定决心治河并亲自参加堵口。待到西汉年间,王景受命于危难,“商度地势,凿山阜,破砥绩,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积,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开启了安流千年的传奇。
黄河携沙漫道,带来了多少人的生死荣辱?贤臣纵有治河之能,尚要有当政者的识才之眼,还要有风清气正的政治风气,以及丰厚的国力、财力支撑。在社会的平稳期,大河治理成为官员宦海沉浮的杠杆,有人借治河谋利,有人因治河含冤,有人平步青云,有人饱尝世事冷暖。一旦遇到战乱,大河治理便与战争搅到了一起,大河既可是守方的盾牌,也可是攻方的千军万马,还有人借扒开堵口之机,自己脚底抹油,“水遁”而去。
作者将数千年治河故事娓娓道来,纵横勾连,经纬交错,涛声、风声与人语声声声相和。时光流转,故事成了时光的波纹,黄河自顾滔滔。转瞬来到民国,人们大多忘记了历史上那些治河名臣,他们是贾鲁、刘大夏、靳辅等,他们上马能武、下马能治、提笔能文,只可惜他们的星辉在历史中即将消逝殆尽了。
民国之时,西学东渐,那个最混乱、最癫狂的历史时期,大师辈出。听闻辛亥革命,一位愤怒的青年,买了一把左轮手枪和几十发子弹,匆匆从德国赶回国内。可当他回来,战事已停,北洋政府成立了,他扑了个空。只能转道离国,当他再次归来时,已学得一身水利知识。这位热血青年就是李仪祉。他先创办水利专科学校,教书育人,融汇中西,为中国培养了一批水利人才;后出任新中国黄河水利委员会第一任委员长,通过系统的调查研究,提出解决泥沙问题的途径——上、中、下游统一治理,并首次提出治理黄河的重点应放在西北黄土高原上。李仪祉后任陕西省建设厅厅长,两袖清风干实事,修建泾惠渠福荫一方百姓,一渠建成再一渠,在那期间,规模宏大的“关中八惠”灌溉工程全面建成。
《黄河简史》从大禹治水、王景开安流的千年传奇,再到李仪祉的大河之治,及新中国成立后的黄河治理,如数家珍,其中有叹息、激赞、怜恤,也不乏愤怒和调侃。俱往矣,今天的黄河治理,还要看这一代的风流人物。中华数千年的文明传承不息,与大河恢弘的变迁治理辉映如歌,这一部《黄河简史》可谓精彩纷呈,多少帝王逸事、名臣风采、市井百态,以及近现代的家国荣辱尽在其中。掩卷回首,中国人治河的风采,都凝缩成了大禹举起的开山巨斧,融入中华文化的血脉。
(《黄河简史》 杨明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