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高宇
涧底山边,寻常光景。移来纸上,便多意趣。一石一竹,气概自足。兀立山巅,君子不孤。
齐白石曾说过:通体无蔬笋气者,画白菜不工。我认为白石的话,于兰竹亦然。竹自抱节,兰开有时。其格其气,凡卉不知。意笔画,倘能脱略形骸,笔笔见出“我”之精神,则不佳亦佳矣。
墨竹,古往今来,历代皆有妙手。这是因天赋性情、学力识见不尽相同而各开生面。我画竹,落笔能略无滞碍,心手两畅,亦自不俗。了解我的人,也该认同我的说法吧。前人论书,说到楷书须有行意,行书须有楷意。这种理论体系用于画竹,异曲同工。若笔笔拘泥,谨守法度,必失之于呆板,生趣索然;若一味放纵,规矩尽失,则堕入“野蛮生长”。
朋友中是有几位令我长精神的。他们朴实、忠信、坚韧而志向高华。想起他们,就增加了我立身的力量。我想,如果要将这样的朋友画在纸上,就该是竹了。
人间花木,何止千万,能让人一辨妍媸并记得名字者委实寥寥。竹不妖不媚,稀花缺果,而古往今来,多少得意或失意之人皆不约而同地将心思意绪曲折与竹,且津津于此。则知于皮囊色相之上,更有精神气概存乎胸膈间。
母亲走的那一月里,家里所有的花木都枯败了,露出赭黄的颜色,只有几片竹叶费劲地绿着。当时便想,怎么偏偏还有竹是生活的呢?而今夜,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有了将那两竿劲竹移来纸上的冲动了。并且刹那间,我似乎也懂得了竹之所以为竹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