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版:湘江周刊·湘韵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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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3月12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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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菌子

  谢枚琼

  接连下了几场透雨,母亲说,走,捡草菌子去。这是开春后的时节,不,或者是夏天,深秋季节也行,只要三两天雨下过。母亲把竹斗笠往我头上一罩,挎了竹篮子,带着我便往后山上去。后山其实是一片缓坡,山上也没几棵树,三五棵吧,苦楝树,还有臭椿树之类的杂树,又矮又小,稀稀落落地站在偌大的一片坡地上,孤零零,瑟缩缩,像没娘的崽。

  其时,荒诞无稽的年代刚刚结束,“后遗症”的痕迹到处看得到。后山有的只是芜杂的野草,满地都是。草菌子就生长在草丛里。这句话听起来像废话了,顾名思义,草菌子不长在草里面,又能跑到哪去长呢?记得我曾问母亲这个问题,她也是这样子回答我。

  幼小的我不了解,看上去一块那么贫瘠的山坡,鸟都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就偏偏长出了漫山遍野的草菌子呢?草菌子当然也算不了好东西,但在我童年苍白的记忆中,它却是味道鲜美的菜肴,为我带来了口福和些许乐趣的。

  斜风细雨飘着,回暖的大地上野草刚刚开始泛青,这些匍匐在地表上的野草,以它们的一叶新绿一瓣嫩芽表达着生命的顽强和欣喜。一眼扫过去,萧索的后山上像是飘浮着一层青浅浅的颜色,透出盎然的生机。

  草菌子散落在草丛间,几乎不用费力去寻觅,它们肯定是生命力旺盛的,只要给一场温润的雨水,草菌子就势疯长。像极了新鲜的木耳,那样黑黑的,软软的,我按照母亲的吩咐,蹲下身子来,小心翼翼地捡拾着,专拣个儿大的捡,不能太用力,怕弄破碎了。这不是力气活。湿漉漉的草菌子拿在手上,镀着一层水珠的亮晶,轻轻地吹几口气,将沾附其上的草屑子吹掉,再轻轻地放到竹篮子里。常常小半天的工夫,就能捡上大半篮子。

  看看差不多够了,就回家去洗净,洗也是个细致活。草菌子上有泥巴,有吹不掉的草屑,得用手指一点点地抠下来,再置于木盆内用清水冲洗两遍,一切妥当了,再看干干净净的草菌子竟然呈现出一层碧绿的颜色来,且晶莹剔透,泡在水中的草菌子,如绽放的浮萍,以手指头轻触,那般柔滑,软润如玉,瞧着瞧着,心里就充溢着几分欢喜了。

  欢喜当然还因为可以吃草菌子了。母亲会将草菌子做成汤,或者炒,那种味道,原汁原味的鲜美,不需要什么味精酱油之类一丁半点的调和(那时家里其实也无任何佐料),油、盐、辣椒末,顶多缀上点葱花即可。吃起来口感滑、爽、脆,一大碗一餐吃个底朝天。恨不能将碗底也舔个遍。下餐还想吃吗,继续去后山吧。母亲要去队上出工劳动,我便带上弟弟去。小我两岁的弟弟是典型的“跟屁虫”。奇怪的是,非得要是几场雨后才能捡得到,一俟晴天,那些漫山遍野的草菌子便倏忽不见了踪影,变戏法似的,就算你挖地三尺也是徒劳。看来老天爷的馈赠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你的。自天真活泼的弟弟不幸被病魔夺走他花骨朵一般的年华后,我再也没去捡过草菌子了。不知天堂里从此是否多了一个捡草菌子的少年的身影?

  然这些年依然没少吃过草菌子,不过却不是自己去捡回来的,也不是母亲亲手做好的。第一回在饭馆里点到一个叫“地皮菌”的菜,端上来才知道就是儿时记忆中的草菌子。还吃过风干了的草菌子,干干的,皱巴巴的,要如干木耳一样用水泡发了才能吃的那种,已然少了纯正的天然的原味。

  母亲电话里和我唠叨,她讲,现在草菌子更多、更大了,田塍上,塘堤上都有,地肥的地方,菌子生得更肥,但乡下捡草菌子的人少了,好吃的东西多了呢,人却也变懒了哩。她的语调平和,如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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