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跃东

    年前，我不想写关于年的文字，那是美好的设想，事情一美起来就容易失真。现在我想写，年却过完了，就算写给明年的年话，希望过得更好。

    初一吃了早饭，向亲友发微信拜年，我都会写上称呼，从不群发。给少数人打了电话，多是长辈，也接到几个电话，是比我小的亲戚，这是不一样的礼数。我把能想起的都问候了，少数漏掉、后来想起的，或在他们来信息时一起补上了。下午看电视、自由活动，晚上看了很久的书，快零点了还不想睡。忽然微信响起了，一看，是广州的朋友赵君，他说：“给老哥哥拜年了！”估计他也是遗漏了我。

    我心里一阵温暖，我们曾是一个宿舍的人，一年却联系不了两次。这是最有分量的祝福，让我有了存在感。忽地一想，自己是否还漏掉了重要的人？大脑一扫描，发现真还有，比如老家县里的曾君。我经常回乡下，十年里我们见面不超三次，偶尔通电话，互不埋怨，但每次有事我就想起他，帮忙不遗余力，也不需言谢。我觉得要给他发个拜年信息，一想，我们之间需要拜年吗？多余的，就不搞了。人之往来，漏掉了总有漏掉的理由，漏不掉的怎么也漏不掉。

    初二中午陪一位伯父吃饭，83岁了，从外省归乡，见到大家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们给他夹了很多菜，倒了一点酒，他不断致谢，又说到过年谁谁没来，上一回见到是什么时候……他的菜基本没动，一会就凉了，给他热了一次。其他人吃完走开了，我不忍离桌，80年时光营造的情境，聚散都很难。菜凉了，话还热……

    初三父母在中山的弟弟家过年，妹妹上午从东莞赶去拜年，我从微信转账过去，让她给老人各拿一个红包。过去，我每次把钱都放到父亲手里，生活上一起用，从未缺过，但母亲有意见，说我从未给她拿过钱，她用的是父亲的钱，只有父亲关心她。后来就记住了，分开拿，不管多少，她都开心。红包是内容，内容有其形式，形式不到，内容不显。

    初四中午几个文友在饭店团聚拜年，话新忆旧，乐意融融。张兄从省城回来，格外开心，他56岁，任教授数年，坚持写文章，两三年出一本书。吃饭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右手抖个不停，帕金森氏病，他想夹一块萝卜，几次都掉下了。我想帮他一下，一想又停了，他努力夹进了碗里，自食其力，他会舒服一些。后来几次夹菜，他都艰难地成功了。我写作掉了不少头发，眼睛近视了，想不到他写坏了手，拼到后面，迎来满桌的佳肴，却拿不起筷子了。人生，要怎样奋斗才对呢？我们假装没看到，大口吃菜、高声说话，他很高兴，忘记了自己。忘我，这又多么简单！

    昨天拜年聚会兴致勃勃，似乎意犹未尽，舒兄提议初五晚上再拜一次，大家竟都同意。我们轻松地交谈，茶水续几回，清话暖如春，乘兴而来，兴尽而归，其他都是多余的。

    初六早上起来，认真想了一下，还有三个地方没去拜年，都是重要的亲友。可是，三个地方，三个方向，哪怕就是白吃三餐饭，也会把人累晕，回家估计找不到路了。想了想，哪儿都不去了，今天休息，喝茶，看闲书。过年不能太累了。

    初七上班，八点前匆匆忙忙赶到单位，开始收拾永远都收拾不完的事儿。微信群里，大家都说过年没啥意思，没有年味，这会发现，还是过年好，一个长假，散散漫漫，自自在在。其实，年一直没有变，变化的是心态。

    呵呵，现在开始，认真准备下一个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