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虹雨
一
过年的味道,该就是回家的味道吧。
父母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年的味道就在哪儿。
岁末,父亲和母亲聊起了他们的年味。那份老去的年味里,长留着他们父母的身影。
父亲儿时的年味,是奶奶熬的那锅猪头肉的味道。年幼的父亲守在炉灶前,等着奶奶从锅里捞起肉来,撕下一小块,微笑着递给他解馋。
母亲儿时的年味,是外公从城里回来藏在口袋里的糖的时光。当她长出白发,还记着父亲那时的模样,比现在的她还要年轻。
如今,父亲和母亲,都已经成为了没有家可以归去的孩子。他们的家,包括他们的年味,随着自己父母的离去,变成了记忆。
失去了年味的他们,为我熬制着岁月的年味。
这份特殊的年味啊,在一代代人的唇齿间延续着。
他们买来鱼肉,晒在阳光下,让年的味道升腾成满屋的芬芳。
他们让厨房溢满忙碌的喜悦,“八宝饭”“年有余”,让年的味道里蕴含着浓浓的祝福。
他们做腊八豆,他们熬萝卜汤,他们贴春联,他们把一个个逐渐老去的日子,熬成一份特有的年味,呈给他们的孩子。
孩子感受到年的味道了,他们也就感受到了。
今年过年回老家吗?朋友们发来信息问我。
回家?回故乡的那个老家吗?
已经失去故乡的我,已经懂得,父母,便是孩子的原乡。
父母在,家就在,年味就在。
二
进入腊月,父母又在家腌制腊货。小小的阳台,成为了菜品展示台。架子上挂着腊肉,台子上晒着咸菜,篓子里凉着洋姜。
仿佛没有那些腊菜,这个腊月便不叫腊月了。
近日来,总是雨,菜难以晒干。阳台上,一把电风扇便日夜吹着。父母赶着急,要将家乡的味寄到深圳去。那里有他们的孩儿。
远在深圳的哥哥姐姐,早已随乡入俗,口味变得清淡,并不爱那满口的腊味,但是,对于父母亲手调制的味道,总是眷恋着。
其实,眷恋着的,哪是那一块块腊肉腊鱼呢?而是藏在这腊味里的、浓得化不开的儿时的滋味。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味觉,品尝到的,并不是菜里的咸与淡,而是人情里的爱与暖。
收到腊菜的当天,哥哥姐姐便迫不及待地取出一些,或是爆炒,或是炖着,并热热闹闹在家庭的微信群里晒着菜品。
一道道菜,冒着热气,香味满屏,久久不散。
隔着屏幕,看着那些菜,父母便安心了。
人到中年的我们,是幸福的。
因为,父母在,父母亲手调制的味道在,便觉自己——依然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