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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惠芳 泥塑匠 坐北朝南 左东右西 我被几个朝代的泥巴糊弄了 朝北,朝天津方向 喊了一声泥人张,应了 朝南,朝长沙方向 喊了一声泥人刘,应了 一双手,靠捏造的本领 堂而皇之留下了 立体的音乐 立体的诗歌 立体的喷泉 立体的风情 玩泥巴的孩子 失业多年了,只是有些泥点 沾满了裤脚与衣襟 风尘仆仆,一晃就到了中年 仿佛,碗大的泥坯 还在身后有板有眼 发出一声声脆响 未成型的艺术如此粗糙 我的手指触摸着 凝重的冰凉火焰 我一定要捏造事实 假装泥人陈 让一个厚实的酒杯 盛满久违的乡愁 然后举起,一饮而尽 漆匠 生漆熟漆,都是漆 生人熟人,都是人 漆与人,都斑驳陆离了 把漆胶还给漆树 把漆树还给森林 把森林还给大地 把大地还给漆匠 漆匠,从来不粉刷自己的脸面 涂脂抹粉的,叫美容师 头发焗油的,叫理发师 粉饰太平的,叫吹鼓手 都有几把刷子 其实,他们也叫漆匠 漆会掉,附加物会掉,修饰词会掉 在深秋的长沙 我坐在没有刷漆的板凳上 怀古,怀夏商周 那些髹涂朱黑的木胎漆器 那些蜗居的器皿 从简朴到华美,从完整到残缺 一张花脸,走了几千年 望东,是扬州,看见螺钿 望南,是福州,看见脱胎 望西,是成都,看见卤漆 望北,是平遥,看见推光 漆器琳琅满目 一片漆黑之中,有赤红 有充分的耀眼与逼真 在故乡,在流沙河 那些上了漆的立柜、碗橱 那些玻璃上的画,还在 摸一摸,有些烫手 闻一闻,有些异味 老母亲睡在那张木架子床上 花鸟虫草,依旧栩栩如生 打刀匠 关公掉在捞刀河的青龙偃月刀 被周仓捞了上来,但熬不过三国 还是掉了,不见了踪影 捞刀河,是关公的一个严重感冒 不小心感染了捕鱼种田的乡民 锻打。淬火。开刃。上柄 炉火纯青 捞刀河,刚柔相济 美女绣花,穿针引线 壮汉打刀,厚此薄彼 无声,有声 锦绣山河,吟唱了铮铮铁骨 五百年的火候,要冷落了 五百年的锋利,要迟钝了 不卷不崩的光景 烟消云散 零零星星的飞溅 是一粒一粒闪亮的种子 撒在板结的土壤上 无法发芽 流水声浓了 打刀声稀了 捞刀河,该打捞什么 抡了上百年的大锤 像最后一个拳头 砸在自己的胸脯上 留下一个巨大的烙印:伤逝 造纸匠 造纸的人,造纸的竹 都是童子身,腰好 腰不好,人吃不消,竹也吃不消 新竹长到四五米高,就够了 别长得顶天立地 也别显得那么老 这样的笋竹,泡在一起 贪污一些泉水,就腐化了 腐化了,成了竹麻 剩下壳和丝 然后,一脚一脚踩成纸浆 然后,变成不能吃的米豆腐 然后,糊涂 然后,焙干 然后,明白 蔡伦站在堂屋里看着 一张一张纸,揭下来 这么多年 远离民间作坊的地方 那些撕破了的脸皮 像纸,一白一黄 像阴阳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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