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泽睿

　　细细春雨打湿了街巷，但还是不乏村民参加热闹的集市。每逢农历的二、四、六便是镇上的闹集。除了瓜果蔬菜，三荤五厌，生活必备品，还有一人、一桌、一椅、一扇，背书讲故事的说书人。

　　“且听关公单刀赴会……”娴熟的语调，手上合扇闭扇的动作，搭配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三国演义》第六十六回在他嘴上讲述着，整篇故事也变得立体起来，仿佛汉末时期的群雄逐鹿重现一般，浮现在听众眼前。

　　还不到晌午人最多的时候，说书人周围便密密麻麻地围满了听众。

　　说书先生用一场生动的故事、精彩的讲述，迎来了听众的喝彩和赞赏，更多的人也被吸引而来。

　　有些人自愿给出一些钱，但说书人委婉拒绝了。有些人问起说书人的姓氏和村庄，说书人也以摇头回应。一名小男孩，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叔叔辛苦了。”说书人为之一动，上前抚摸着他的额头。

　　故事结束。听众全部都散开了。

　　只留下说书人，他像是累了，摘下墨镜，朝着一个方向站了许久。终于他拿起一瓶水一饮而下，开始独自一人收拾起桌子、椅子，然后便汇入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有一次，正值晌午，人群聚集最繁密的时间，集市上人声鼎沸，说书先生身旁自然是围满了人。阳光如金色的织物铺满了每处角落。风声伴着柳絮，平铺了一片白色的海洋。在场的观众踩在柳絮上，听着故事讲起，听着风声拂过，自然而然地陶醉了起来。说书先生讲着讲着，忽然又朝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望去。时间仿佛在此静止了一般，大家也好奇地看了看那个方向，但什么都没有。

　　直到一位路过的老人讲起说书先生自己的故事。

　　起初，说书先生也只是集市上的过路人，只是有一次，他自己的孩子在集市中走丢了。就是在说书先生望着的那个方向走丢的。

　　从那以后，他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孩子，他每天都在寻找的路上。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喜欢听他讲故事，于是，就在这里当起一个说书人。

　　故事闭幕。现场观众听闻说书人的故事后无不为之感伤。直到一个疑问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喂，说书的，你刚才讲到诸葛亮，他为何不取代刘禅呢？”疑问并没有就此中止，忽然又有了更多人凑上前去询问故事里值得探讨的事。好像，说书人的孩子并没有走丢一样，好像，比起一桩与自己无关的事件，精彩的故事更值得大家关注。

　　说书人扬起嘴角，面带微笑：“这个呀，下次再说吧。”

　　现场听众响起嘘声，人群逐渐全部散场。

　　只留下说书人再次打理起现场，整理完一切后，他又朝着熟悉的远方望了一眼，左臂夹住凳子，手掌举起椅子，转身走了。

　　作为一名说书先生，他讲述的故事足够精彩，足够吸引来更多人，也足够吸引一些少年孩童。

　　我好像听到说书先生说：“明天再去哪里寻你呢？”

　　我望着说书先生落寞的背影，再也止不住眼眶的泪水。

　　他是一名说书先生，也是一位好父亲。他总有精彩绝伦的故事，心中也总有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春雨莅临，微风和煦。

　　说书人走着走着，他忽然伸开空着的右手，做了一个握住手的动作。那一瞬间，他好像真的握住了自己孩子的手，在这集市的茫茫人海中，他紧紧地牵着，牵着自己的孩子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