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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8月1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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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水暖好田螺

  周伟

  我有一次问石田叔:“田螺,是不是它走得慢,才做了人家盘中的好菜?”

  石田叔揪了揪我的小鼻子,说:“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在拐着弯说你石田叔呀?”

  我说我真的是讲田螺哩,我们都好田螺!我狡黠地一笑。

  田螺在我们家乡太常见,太普通。在田里,在塘里,在小溪,在井沿……到处都能遇见,只要是个人,哪怕一个三岁娃娃,也随手可取,不像一条活泥鳅,滑溜滑溜的,总是难以捉住。

  所以在阳光把水照暖的时节,我们一班小把戏总爱缠着石田叔带我们去摸田螺。石田叔若有空,立马说:“要得,跟我去捡。”说是捡,一点儿不假,石田叔选的地方,田螺多得是,齐脚踝深的水,白花花的阳光照得清楚,俯拾皆是。我记得我们收获最大的一次,一顿饭的工夫家里的脚盆堆成了一座小山。

  关于田螺,石田叔最为熟悉。他不仅能把田螺煮出十二个花样,让谁都赞不绝口。而且是田螺到他手里,就有千百种用处千万个妙方。譬如哪个眼睛痛,他立马煮出田螺汁,取少许注眼中,那种胀痛感立马便消。又如哪个酒醉不醒,他去水中摸来田螺,加葱、豉,煮汁灌下,即解。又如疔疮恶肿,用田螺入冰片,化水点疮上,不日就愈。还比如止泻、小儿急惊,田螺壳烧成灰,水灌服之即止。

  当然,石田叔用田螺作药用还有许多许多方子,我现在已记不得多少了。但是,石田叔用田螺壳做玩具,做乐器,我印象很深。特别是用田螺壳吹出的那首《梁祝》,我至今认为那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好的旋律。

  石田叔其实是读过一点书的,在我们村子里应该算一个聪明人。但怪就怪在他并没有成起一个家。其实,这怪不得那些乖态的女子,要怪只怪得石田叔自己。任凭那些个乖态的女子走断脚后跟,石田叔就一句话:要娶也得哥先娶!

  他哥水田做什么都没劲,唯一是摸起纸牌来劲,不论忙季淡季,不论天光夜暗。他哥很难找到媳妇。但石田叔还是央不少的媒人到处去说,也有很多人上门来看,却总是来过一回再没来第二回了。

  大约是石田叔卖了一栏猪那年,他哥水田终于娶上了媳妇。娶上媳妇的水田叔仍然没什么两样,做什么都没劲,唯一是摸起纸牌来劲。

  石田叔人高马大,田里地里,农活是一把好手,家务活也能抵得上一个女人。后来,他哥生了一儿两女,他就更忙了。

  这样一忙一忙,就忙到了四十岁。四十岁那年的一天,他在耙田时,一向听使唤的老牛忽然发疯般地乱蹿乱踢,踢中了石田叔的右腿,从此他落下了脚疾,走起路来不利索了。但他还是缓缓地走在山川田野。

  他哥一生从不劳累,也从不发病染疾,有一日竟安安静静地去了。

  这时,石田叔却和嫂子分了家。石田叔说侄儿侄女都大了,该是分家的时候了。有好心人劝,还分家?应该是你和你嫂子合家的时候了。石田叔晓得这个“合家”是另一层的意思,他第一次发了脾气。

  据说,这些年,石田叔一个人过得很孤单,常一个人拿起田螺壳吹曲子。

  我想,今年清明回到乡下,我一定要下塘摸些田螺,再用香樁树叶和红辣椒爆炒上一盘田螺肉,和石田叔喝上几碗米酒。边喝边听石田叔用田螺壳吹《梁祝》,听他一生情感的诉说。

  阳光水暖好田螺。我仿佛看到我们一班光屁股的孩子,嘻嘻哈哈地,一个个下到齐脚踝深的水里,白花花的阳光晃得我们一脸一身……田螺是好东西,我们都好田螺,我们都爱石田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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