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
11月3日下午,我正在社区志愿抗疫,忽接到著名作家姜贻斌的微信:家信于今下午1点走了。我一下恍惚了,问,再问:是文坛前辈樊家信老师走了?再看朋友圈和群里,一下就见很多文友发出了悼念家信老师的信息和文章。这是确切的了!家信老师,是真的走了!
家信老师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然也是一个很重家的人,他一直都是那么天真有趣、童心不老而又才情飞扬、多才多艺。他写了很多的儿童文学作品,写给女儿看,写给小朋友们看,写给一代一代的孩子们看,写给大家看,写给这个世界看。他的儿歌《孙悟空打妖怪》家喻户晓,进入了小学语文课本:“唐僧骑马咚得儿咚,后面跟着个孙悟空……”他说,这是当年陪宝贝独生女玩耍时,即兴创作的。几十年了,还是那么受欢迎,受追捧。那晚,在酒桌上,家信老师极是优雅地头发一甩,站起来抑扬顿挫地朗读,他捧在手上的是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新出版的《孙悟空打妖怪》。新出的书是立体工艺书,很漂亮。
家信老师自创作《孙悟空打妖怪》以来,又创作了儿童中篇小说《马戏明星黑卡卡》、少年读物《战火中的青春》等,都受到大家的肯定,尤其是受到小朋友们的喜爱。宝贝独生女慢慢长大,他是一路陪着女儿在成长、在思索,后来就有了他的长篇儿童小说力作《绿帆》。此书以三个女高中生经历的升学考试、家庭风波、情感挫折等为主线,表达了对人生、对命运的思考。《绿帆》是家信老师写给他的宝贝女儿的,也是写给成长中的所有孩子们的。有人说,这是写给中国少年的一部启蒙小说,我认为并未过誉。我看到,在家信老师的很多小说里,家总是无处不在,家总是无比温暖、阳光和多情。
后来,家信老师创作的路子越来越宽,在文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写散文、写小说、写报告文学、写评论、编电视剧……他陆续出版了中短篇小说集《马戏明星黑卡卡》、儿童文学集《活捉大胡蜂》、散文评论集《花瑶的裙》等,发表各类文学作品100多万字。
他好像什么都写,他好像什么都能写,他好像什么都能写好。他评文学、论书法、说美术,甚至谈起戏剧、电影、电视和摄影、曲艺、民间文艺,皆不在话下。他在市文联退休了,却退而不休,越来越起劲,越来越能折腾。后来,家信老师还被省城某文化公司请去坐镇,这期间,他主持编纂《湘绣——一种中国刺绣的图与史》《独具深厚文化底蕴的名胜——桃花源》等等。他总是笑着说,文艺工作者就是要永远工作着,永远不退休!
1953年,9岁的樊家信随父来邵,迄今70载。他动情地说:“我是邵阳人,我爱邵阳!”是的,家信老师爱邵阳,爱邵阳的山山水水,爱邵阳的风土人情,他曾为《花瑶风情》《滩头年画》《邵阳布袋戏》等电视专题片撰稿,也曾以滩头年画兴衰为文化背景创作了长篇小说《香母地》,让更多的人了解邵阳,让更多的人热爱邵阳。
他还说,文艺界是个大家庭,就要当家来看,当家来待。谁高兴了,谁成功了,谁荣光了,大家应该一起为他高兴,感到荣光。他不计报酬为文友们出书写序,为好作品写评助威,为展览写前言推介……有一回,一个无名作者要出一本内部小册子,拿到文联来审读,我一看,也是家信老师写的序言,让我很是感动。他尽管一向与人友善,却也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装腔作势。据说,有一次,他曾当着不可一世的某“著名作家”的面笑着介绍说:这位就是没有代表作的“著名作家”某某某。这个不大的玩笑,却让那位“著名作家”顿时脸色黑沉,众人哄堂大笑。
家信老师在创作的黄金时期,他的结发妻子突然瘫痪了,他一陪就是多年。每天精心料理,把家里搞得干净整洁,把妻子穿戴得整齐,他也总是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到快乐的最佳状态。那些年,他的头发过早地秃了,就戴起了假发,后来又植了发。说是一根一根植上去的,跟真的一样。他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光鲜鲜,戴一副金边眼镜,西装革履,斯斯文文,阳光满面。在那几年里,家信老师把每一天都过成温暖光明的一天,让妻子最后安安心心地走了。
我从县里调到市文联不久,还见过家信老师几次,后来就见得少了。他约过我两次去他家里小聚,我都因事爽约。有一次,他还给我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问我的创作,问我的工作,还为我的发展抱不平……家信老师后来娶了退休的姚老师,生活过得很文艺,也很惬意。他读诗文,写字画画,还玩古、藏书……或探亲访友,谈文论道;或把酒临风,高朋满座;或漫步资江边,古城墙下伫立。
这一年多来,我很少见到家信老师的音讯,一问,得知他近来多病。一直想抽时间去看看他,却未成行。有一日,在他朋友圈里,读到他写的打油诗一首:“贫贱富贵都一样,三尺栖身三两粮。达官布衣同归处,小盒骨灰永眠床。简素宁静得清欢,淡泊怡养护健康。把酒临风观夜空,繁星一片放光明。”当时,我心一紧,后又放宽了。想不到,家信老师还是走了,他送我的《绿帆》《香母地》还立在我的书架上。其实,他很多的文字都像是写给家里的信,写给他的小家,也写给我们大家。我想,他肯定是回家了,乘一叶绿帆,回到他的文字的家,回到滋养他心灵的香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