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声仁

　　期待一场雨，是立秋这天的最大愿望。我的这种心情，长期以来，一直没变。

　　早晨，穿过望月湖公园，去德园店买早点，我想，别看树上的知了叫得这么欢快，阳光这么火辣，兴许，中午以后，天会变，蓝蓝的天空，会飘来厚重的积雨云，会有一道闪电将它切割，会有雷声发号施令，雨，会落下来。对有火炉之称的长沙，我同样期待，盼望着一场雨如期而至。

　　在老家，雪峰山东麓，我的这种期盼，常常会变成现实的。小时候，爷爷告诉我，立秋下的雨，叫漏秋。一旦漏秋了，就会风调雨顺，秋后的日子就会有盼头。秋后的晚稻、高粱、芋头、红薯、南瓜、冬瓜、萝卜、茄子，不会遇到干旱，会有好收成。每当立秋那天下了雨，晚餐的餐桌上，母亲会端上一大碗红辣椒炒鸭，父亲会舀出米酒，慢慢品尝。

　　漏秋之后，每天正午之后，老天会从雪峰山那边扯过一层层乌云，将蓝天肆意涂鸦。有时泼墨淋漓，风狂雨骤。有时轻描淡写，雷声大雨点小。雨过之后，艳阳高照，似乎要收回泼洒在田间地头的雨水。这样的日子，总会延续十天半月。

　　每逢乌云密布，队长会把哨子吹得滴滴响，召集男女老少往晒谷场上跑，抢收晒在禾场上的稻谷。在风雨中，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样子，像热锅上的蚂蚁。队长倒显得沉着，指挥大家用箩筐、簸箕，快速收谷进仓。

　　有时也遇到措手不及的情况。大雨一来了，人手不够，许多晒在晒簟上的稻谷，被淋得精湿。碰到这种情况，队长很沮丧。他叹息说，这些谷子，废了。因为高温天气，雨一淋，这些谷子就极易发芽，碾不出米了。

　　其实被淋透的谷子，也不是无用处。它被分到各家各户后，有的用它做谷芽粑粑，有的用它蒸甜酒，有的用它熬米糖。偷懒的人家，就把它当成饲料，喂鸡喂鸭。

　　那个年代，老家的田地，自流灌溉面积很有限，只有依赖几口水塘的水源，确保秋后禾稼不受干旱。秋后空气干爽燥热，一天就要熬干一田水，几口水塘，供不应求。所以乡亲们都盼望漏秋，盼望一天一场雨。

　　近些年，青壮年大都去了南方的城市，留守在家的人少了。好在家乡变了样，平整的大地上，从翻耕到收割，这些耗费体力繁重的农事，都实现了机械化。标准渠道的修建，赧水河抽进渠的河水，源源不断，村民也不必为灌溉发愁了。

　　回到住所，早已汗流浃背。洗过冷水脸，依然酷热难耐。为了凉爽，我打开了空调。

　　我想，今日如果漏秋成功，这个火热的城市，肯定会凉爽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