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音

　　我喜欢的艺术家是这样的两种。一是虽经训练，仍回到原初。西藏的歌者才旦卓玛属于此列。二是从未经过正规训练，却又十足的“专业”。陕西剪纸老太太属于此列。听才旦卓玛的歌，好像是西藏高原发出的喊声，显得原始而纯真。看高凤莲的剪纸，她的造型可直逼毕加索，显出超时代超地域的现代感。她们是真的艺术家，令我佩服。

　　归结起来，高凤莲的一句话讲得最好。她说一人一个心。但是，好多的艺术家，他的心已经丢掉了，剩下的仅仅是无关痛痒的技巧，再加点莫名其妙的理论或者是斤斤计较的利害。才旦卓玛、高凤莲她们保留了艺术的天性，她们天生具备了抵抗污染的免疫力。天性是艺术的原核，纯粹，无猜。艺术家离了这个原核，便一事难成。

　　女儿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她在中央美院读书时，有次学校请来几位陕西剪纸老太太（不知高老太去了没有）给学生作示范表演。老太太们在授课之余，发现学校食堂里有许多学生吃剩的馒头。她们将这些馒头收集起来，摆在宿舍的窗台上晾干。待她们离校回去时，每人欢天喜地的背回了一大口袋干馒头，得了意外的收获。

　　电视台记者采访的时候，文化馆的辅导员一再提醒高凤莲，说她保存了祖国优秀的文化传统。高凤莲和她的女儿说，那不过是一张红纸，剪出的只是一张花花。男人们忧愁时可以放声唱信天游。女人的忧愁只能靠剪刀一刀一刀地剪啊剪啊。

　　我喜欢刘亮程的散文。他发现了属于他自己的精神家园。采访者问他，你没读过大学，是不是有些遗憾。刘亮程否认。他说，大学生是几个人跟一个教授学，而我是一个人跟一头牛学。这样的句子，不但很豪迈，而且很文学。比起那些躺在舒服的城里高谈阔论回归自然要出味实在得多。

　　真的艺术，真的艺术家可以顺着这样的一群人去寻找。对此，人们不是要特别的留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