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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9月17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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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的力量

  肖梁 

  1929年12月14日,家人收到湖南清乡司令部的消息,将于第二天对曾祖父行刑。消息传开,柳直荀的父亲柳午亭先生紧急前往营救,并安排两班人连夜赶路。然而,第二天清早,刚赶到长沙市浏阳门外不远处,“砰砰砰”一阵枪响,提前告知了结局。

  这一年,曾祖父22岁,是家中的独子。在他身后,是尚未实现的革命理想,还有父母与家室。

  曾祖父肖恩瀛,字濂溪,1907年6月出生于湖南省长沙县,幼时入读私塾,天资聪颖,过目成诵。1925年考入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他很快接受了革命思想,毅然加入中国共产党,投身大革命,传播新思想。

  革命如火如荼地展开,但是,洪流中潜藏着暗流,1927年5月21日,马日事变发生,湖南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八七会议之后,毛泽东以中央特派员身份到湖南传达八七会议精神、改组省委和领导秋收起义。曾祖父被湖南省委以特派员的身份安排前往湖南洪江、会同等地开展革命工作。当年,洪江货币流通量居全省第二,是湘西经济最富庶之地,地位非常重要。曾祖父在那里恢复和整顿党组织,积极联系多方力量,响应武装起义。

  1928年4月,为了围剿共产党人,国民党成立反动机关湖南清乡督办署,后更名为湖南清乡司令部。曾祖父的革命工作更加艰难。家人曾劝说他回家躲避一下,他没有听从,反而接受了更加危险的任务。在最黑暗的岁月里,他隐去真名,被组织委派卧底潜入清乡司令部,及时掌握和传递逮捕共产党员的行动计划和重要消息,使很多同志及时转移避免被捕。

  不幸的是,曾祖父于1929年因叛徒告密被捕。那时,国民党反动派威逼利诱被捕者检举其他共产党人。而这一招,对曾祖父并不奏效。关押在长沙陆军监狱期间,无论敌人如何软硬兼施,曾祖父始终坚守理想与信仰,保守党的秘密,没有出卖任何一位同志。

  数月牢狱酷刑之苦,曾祖父已抱定从容赴死之决心。他在狱中寄回照片和家信,说“我不畏惧死亡,只是革命尚未成功,恩情未能相报”,并在相框旁留下“深恩未报身先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字,既体现出共产党员的铁骨,又流露出对亲人的柔情。

  敌人无计可施,最终决定对其实施枪决。曾祖父牺牲后,亲人万分悲痛。高祖父把独子的照片挂在自己的洗脸架前,每天清早起来都会端详着儿子的照片,为儿子擦擦脸,和儿子说说话,直至1956年去世。这位27年天天为儿子洗脸的父亲,怎么也洗不去心中深深的伤痛。

  1981年某一天,一位老人来到附近打听肖恩瀛的后人情况,却犹犹豫豫不敢靠近。原来,当年就是他为了活命出卖了曾祖父。这段尘封了52年的告密其实谁也不知道,可他虽然躲过了死亡,却躲不过沉重的心债。他想为此事赎罪。

  我很多次在族谱上看家规家训,“忠孝传家、诗书传家”是两条主线。忠孝难全之时,尽忠为先。我时常回忆起小时候看曾祖父照片,约莫一米八几,高大帅气,气宇轩昂。长大了才得知,竟是就义前拍摄于狱中。

  曾祖父的名字,列在湖南省烈士名录之中。2015年6月,曾祖父的墓被设置为零散烈士纪念设施就地保护点,鲜红的五角星赫然在目。附近一位村民告诉我们,即使早年没有立烈士墓碑,他的老父亲临终之前曾特地交代:“附近山少人多,但家人过世后万万不可安葬在这个墓的正上方,这里安葬的是一位了不起的共产党人。”

  乡亲的话让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是啊,人民的心中有一杆秤,那些为党和人民事业付出一切的人,人民也会在心中惦念和传颂他。

  我一直在思考曾祖父的精神是什么。习近平总书记说,“一百年前,中国共产党的先驱们创建了中国共产党,形成了坚持真理、坚守理想,践行初心、担当使命,不怕牺牲、英勇斗争,对党忠诚、不负人民的伟大建党精神,这是中国共产党的精神之源”。我觉得这就是对包括曾祖父在内的早期中共党员、对湖湘红色热土上众多革命烈士精神的最好总结。

  我也一直在思考曾祖父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信仰看似无形,关键时候却会显现出强大的力量,并传承下去。父亲作为改革开放时期最早一批弄潮儿,在事业蒸蒸日上之时,被村民选为村支部书记,他说回就回。

  历史川流不息,精神代代相传。我也将带着曾祖父这份信仰的力量,一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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