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陈奕樊

　　8月3日清晨6时，新一批快递抵达营业点，湖南德邦快递岳阳县网点负责人许峰一边紧盯消杀工作，一边将货件传递给快递小哥，叮嘱他们轻拿轻放。

　　8月7日中午11时，京东物流的谭凯穿戴整齐的防疫装备、做好自我防护后，便顶着烈日赶到医院，确保医院物资渠道畅通。

　　8月15日晚9时，忙碌了一天的吴师傅清点完次日需要派送的快递件、整齐摆放好三轮车后离开韵达网点，便匆匆赶到医院照顾患有糖尿病的母亲。

　　在各大城市道路上“乘风破浪”的快递小哥们，就像是现代化生活里的“毛细血管”。他们从天南海北出发，不舍昼夜地运输、传递，接力将快递里的“满心期盼”投放到人们手中。他们是美好生活的创造者。

　　据省人大“我省快递从业人员合法权益保障工作调研报告”显示，近年来，我省快递业务量年均增速38.78%。2020年全省快递从业人员约13万人，快递业务量达14.71亿件、人均57件。

　　湖南快递业的迅速发展，是各快递企业共同关爱快递从业人员的结果。湖南邮政为快递小哥建立互助关爱基金会，累计惠及职工1.6万人次；湖南极兔在众多岗位中优先聘用退役军人和特殊人群；湖南韵达在各大型转运中心为所有干线支线司机提供专门的休息驿站；中通快递出资1亿元设立“快递小哥关爱基金”，对中通全网因疾病、意外伤害等原因导致生活困难的快递员及其家庭提供资助……

　　但在欣欣向荣的行业前景面前，快递小哥追梦是否无忧？合法权益是否受到有效保障？……8月下旬，记者走进快递小哥群体中间，了解快递小哥合法权益保障现状，感悟他们的“急难愁盼”。

　　1 当“多劳”撞上“少得”

　　8月15日，夜色渐深，临近晚上9时。吴师傅跟娄底韵达的同事一一告别后，正式结束一天的工作。5年前，为了给患有糖尿病的母亲筹措医药费，吴师傅投入到快递工作中，收入最高时每月可达1万多元。

　　过去一年来，吴师傅的工作负荷感越来越重。“派单量直接增长了近20%，但工资却降低了一半。”吴师傅无奈地说，为了及时完成派单数量和时效等各类指标，只好将快递送至快递柜或驿站里，为此每月需要承担近千元的费用，“而主要原因还是总部末端派送费一降再降。”

　　吴师傅介绍，2020年以前，每单快递总部给到网点的末端派费为1.25元，而现在则直接降到0.9元，减去分配给快递员0.8元的派送费，网点利润微乎其微，生存难以为继，迟发缓发、甚至拖欠快递员工资的情况频频发生。

　　薪资降低的背后，快递小哥们还必须接受高强度的快递业生态规则。“公司每个月会给我们2天的休息时间，但劳动强度依然过高。”在壹驰速运工作的秦师傅表示，从早上8点一直到晚上9点，除了中午1小时的休息时间，自己几乎一直在路上；每逢全民狂欢的购物节，通宵达旦更是家常便饭。

　　为何外界普遍认知的高强度高薪资的快递行业，面临着工资“拦腰斩断”的局面？

　　“近年来，快递业竞争日趋白热化、快递单价持续走低，在降低企业利润的同时，造成末端派费连年下降，导致基层网点和快递小哥难以增收，出现了‘多劳’没有‘多得’的情况。”省快递协会秘书长伍声扬分析道。

　　今年7月8日，国家邮政局等7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做好快递员群体合法权益保障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决心让快递业重返健康发展的轨道。

　　伍声扬表示，《意见》明确提出将制定《快递员劳动定额标准》《快递末端派费核算指引》，既解决快递小哥的劳动强度问题，又引导末端派费处于合理区间水平。此举不仅可以保障快递小哥的休息时间和收入水平，还可以改变困扰整个行业“价格战”现状。

　　此外，三轮车作为快递小哥运送货物的“翅膀”，也处处面临挑战。“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台上牌的三轮车。”一名来自郴州的申通快递员告诉记者。

　　据介绍，因为现有三轮车型号与符合国家标准可自行上牌的三轮车型号不符，导致目前大量三轮车上牌困难；大部分城市没有划定快递车辆临时停靠点，快递小哥们经常因违规停靠被处罚。

　　“全省各级邮政管理部门当好快递小哥的‘保护神’‘娘家人’，为他们‘撑腰’。”省人大常委会委员、省人大社会委主任委员祁圣芳建议，全省各级公安交警、交通运输、城市管理等部门和邮政部门、快递企业应加强协调配合，按照国务院快递暂行条例关于快递运输保障的规定，结合实际制定本行政区域快递专用三轮车安全通行管理办法。

　　2 工伤保险制度亟须“消费升级”

　　“这次多亏了公司的保险，大大减轻了我的医疗费用。”在顺丰长沙某网点工作的快递小哥王师傅说。

　　今年3月26日晚，下班回家的王师傅在自家小区不慎摔倒，导致左踝关节脱位并左踝撕脱性骨折，以及左腓骨上段骨折。“检查、住院以及拆除钢钉一共花了12000多元。”有着两个孩子的王师傅坦言，第一眼看到这个数目时，心里十分忐忑。

　　好在王师傅入职6年来，顺丰一直都为其购买了基本的医疗保险和雇主责任险。“最后医保报销了近7000元，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王师傅说，目前正通过公司购买的雇主责任险进一步申请费用报销。

　　京东物流也将员工权益保障放在企业发展的首位。京东物流的快递小哥谭凯表示，除了常规的医疗保险外，在疫情期间，京东还为一线快递员工购买了新冠肺炎意外保险，切实为员工的健康保驾护航。

　　顺丰和京东两家头部快递企业的做法在行业内起到了示范引领作用，但在祁圣芳看来，大部分快递企业在推动完善快递从业人员权益保障制度方面仍任重道远。

　　“我们向7629名快递员发放了调查问卷，结果显示，其中只有41.84%签订了劳动合同，且大部分供职于直营型企业，加盟型企业只有部分管理层签订了劳动合同。”祁圣芳介绍，合同制用工缴纳社会保险的比例为49.63%，其他用工形式的基本没有缴纳社会保险，超半数的快递从业人员“五险一金”缴纳不全；66.08%的快递从业人员购买了人身意外险。

　　在移动互联网技术的赋能下，灵活就业在平台经济中形成了行业性、大规模的新业态，推动从业人员职业伤害保障“消费升级”迫在眉睫。2021年省人代会期间，省人大代表、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湖南省分公司总经理周有颖建议加快建立灵活就业人员职业伤害保障制度。

　　“建立在传统劳动关系基础上的工伤保险制度，不足以保障新业态下的灵活就业劳动者。”周有颖解释，按照《工伤保险条例》规定，工伤保险的缴费主体是用人单位，要参加工伤保险，必须具有劳动关系。在新业态下，从业人员与平台之间关系因劳动关系难以界定，使得这部分群体无法享有工伤保险。

　　周有颖建议，灵活就业人员工伤保障制度的筹资机制，可以根据从业人员与平台的关系、密切程度，研究建立“平台出资+个人缴费+政府补贴”和“个人缴费+政府补贴”两种筹资模式，缴费标准应根据职业风险合理测算，保障内容应兼顾企业负担和员工需求科学确定。

　　3 快递小哥如何寻找幸福感？

　　快递小哥如何寻找幸福感、获得感和安全感？曾经被普遍认同为劳动密集型的快递业，正迎来更加多元化的上升通道和更坚实的行业保障。

　　平均每天处理近400件快递，管理站点内的8位快递小哥，为顾客提供咨询服务和满足相关需求……今年29岁的许峰是湖南德邦快递岳阳县营业站点的负责人，自2015年大专毕业后便一头扎进快递行业。

　　作为一线快递小哥，许峰的人生轨迹改变始于2019年。2019年11月，省人社厅与省邮政管理局联合印发《关于开展首次快递工程专业职称评审工作的通知》，标志着湖南快递小哥正式迈入“职称时代”。

　　“拿到职称后，不仅自我认同度提高了，公司也优先考虑我们的内部晋升。”相关规定出台后，许峰第一时间考取了初级助理工程师职称。通过公司的内部选拔，不久他便成为了岳阳县营业站点的负责人。“接下来，我将备考自考本科，希望能拿下中级工程师职称，进一步证明自己的价值。”许峰告诉记者。

　　据调研报告显示，目前我省共有166名从事快递设备工程、网路工程、信息工程等工作的专技人才获得职称，其中中级职称1名、初级职称165名。

　　“省邮政管理局专门成立职业技能鉴定中心，对快递从业人员进行职业技能等级认定。”省邮政管理局负责人介绍，同时，还推动湖南邮电职业技术学院获评第三批全国邮政行业人才培训基地，通过技能培训进一步为快递小哥的职业生涯加油鼓劲。

　　温暖的“快递小哥之家”也是提高快递小哥群体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的重要举措。今年5月25日，衡山县首批三家“快递小哥之家”正式授牌，整日穿街过巷、日晒雨淋的快递小哥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温暖之家”。

　　“以前没有地方休息，一般都是坐在车里等，现在不一样了，‘快递小哥之家’的成立，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休息的地方。”衡山县邮政公司快递员向云长说。

　　近年来，省总工会持续开展建设“快递小哥之家”、启动“快递从业青年服务月”等活动，当好快递小哥的坚强后盾。省总工会副主席刘鸿翔介绍，今年，省总工会将加快推动制定出台我省加强快递行业工会建设的意见，就工作时间、劳动报酬标准、休息休假、劳动安全卫生、社会保险等开展县级范围内集体协商的试点并逐步扩大推广。

　　“当前，快递行业期待进一步填补立法方面的空缺。”伍声扬认为，只有在立法层面推动快递业健康成长，才能更好地保障快递小哥的合法权益，提高快递小哥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

　　为此，祁圣芳建议，省人大有关专门委员会和工作机构应加强相关立法调研，着力推动《湖南省邮政条例》的修改工作，特别是增加“从业人员合法权益”方面的条款，以填补相关立法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