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廷

　　有些人写小说很笨，有些人却很聪明。郑正辉属于写得聪明的那一类。

　　《爸爸的四季》是一部扶贫题材的作品。此类作品近些年写的不少，毕竟扶贫是一件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作家有责任有义务以文学的形式去记录下来。这类题材看起来好写，但实际上，却是最考验作家真功夫的。一个作家如果没有乡村生活的切身体验，或者没有自己的独特感受，恐怕很难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即便写了，给人的感觉，也必定是四平八稳，有图解政策之嫌。

　　我之所以说郑正辉写得聪明，就是他的小说所选取的角度，不与人同，别具一格，让人耳目一新。一般人认为乡村扶贫这种浩大工程，必定是成人的事，眼睛只盯着成人世界。可郑正辉却独辟蹊径，偏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充当主角，让他自始至终参与其中，以孩子的视角来观察感受体验扶贫攻坚战中的种种跌宕起伏和酸甜苦辣。

　　郑正辉笔下的这个孩子小名四季，他的父亲有头脑，又能干，是乡村的中坚力量，因此经过几年的努力，便已率先致富，还堂而皇之弄了一栋小别墅，日子过的很是滋润。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四季的奶奶一次突发疾病，父亲开车送奶奶去城里看病，途中出了车祸，奶奶因此离世，父亲亦从此瘫痪在床，妈妈离家出走，没了音讯。

　　之后四季理所当然成了家庭中的顶梁柱。上学，服侍父亲，加上四亩多田的耕耘播种、田间管理诸多力所不能及的事项，现在全都由他一人承担。

　　一切情节的展开均围绕着四季进行。诸如四季上学迟到被罚站，同学孙小雪为他打抱不平；四季糊田埂时与一只小鸟孩子式的纠缠……四季这一连串生活体验与扶贫有关吗？当然有关。如果不是家庭返贫，四季理应在尽情享受作为一个孩子的快乐时光，可现在他得在学校家庭田间三点一线，不遗余力地来回奔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应该是无法承受之重。

　　令我钦佩的是，郑正辉的笔触显得很轻松，很有情趣，虽然也写四季的畏缩发愁，也写他的撒气抱怨，甚至耍孩子脾气等，但这些反而更显出他的活泼可爱、天真烂漫。郑正辉笔下，四季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乐观向上、遇事不服输、肯动脑子、人见人爱的新时代儿童形象。

　　郑正辉的笔墨尽情倾注在四季身上，但并没忘记穿插对成人世界的描写，譬如与四季父子亲如一家的八爷爷八奶奶，八爷爷是共产党员、退休的村秘书。还有几位时常对四季这个家庭给予无微不至关怀和帮衬的乡邻。有了这些人的加入，无疑让这部小说的根基更为牢固，內容也更加充实。

　　我尤其推崇的，是这部小说对于四季那个已经离家出走的妈妈的设计。妈妈在小说中一直没有出场，但她却无时无刻不在四季身边，可谓不离不弃。我认为这是郑正辉最绝妙的安排。

　　妈妈出走了，如何将她拉回到四季身边来？郑正辉出奇制胜的办法，就是将妈妈安排在四季的耳朵里。这实在是一着妙棋！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耳朵里藏身，这种处理方法合乎儿童文学特性，也是一个孩童所应具备的想象力。因之当我读到第二节《耳朵里的妈妈》时，很是振奋了一阵。

　　被安排在耳朵里的妈妈后来成了四季的依靠，成了他的主心骨，甚至成了他撒娇和倾诉的对象。因为有妈妈在耳朵里，四季不再感到孤单寂寞，他在做任何一件事情时，也不再感到孤立无援。

　　有趣的是，四季最后都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爸爸和自己最要好的同学孙小雪。一切都是他的私密。

　　这正是儿童文学的趣味所在。

　　这部小说有两点是不可或缺的，一是妈妈这个角色，不能缺；二是妈妈在耳朵里这个细节，不能缺。如果缺了妈妈，小说的情节无法展开，如果缺了妈妈在耳朵里这个细节，小说的感染力将会大打折扣。

　　一个好的细节，能点亮小说的火花，让读者为之倾情。这是郑正辉这部小说的神来之笔。

　　（《爸爸的四季》 郑正辉著 湖南少儿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