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丹

　　一

　　来到贵州黎平时，正值冬天。满目萧瑟，寒风冻人。可站在古色古香的黎平会议纪念馆内，身是暖的，血是热的，内心是沸腾的。

　　黎平会议被喻为伟大转折的开端，遵义会议的前奏。在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历史中，有过许多力挽狂澜的会议和行动。那些衣着简朴、目光坚定的革命者，那支装备简单、一心为民的红军队伍，创造了太多太多的奇迹。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在时光的流转中，总会有一些足迹被岁月的烟尘所掩盖。”当这个盛夏，穿行于长沙的大街与小巷，站立在沧桑破旧的沈家大屋前，我不禁发出深深的喟叹，并不由自主地，想起远方的黎平。

　　二

　　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后，国共两党彻底决裂，全国一片白色恐怖，革命转入低潮。在历史的紧要关头，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共产党人高瞻远瞩：城市站不住，就到农村去……拿起枪杆子，武装保卫革命……

　　1927年8月1日的南昌起义，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统治的第一枪。同年9月9日，秋收起义爆发，从此，星星之火燎原出蓬勃的红军运动和革命根据地。在这两次著名起义中间，还有两次不可忽视的会议：汉口的八七会议，长沙的沈家大屋会议。

　　八七会议确定了开展土地革命和武装起义的总方针。随后，毛泽东、彭公达受中共中央派遣回到湖南，改组湖南省委，决定在群众基础较好的湘鄂粤赣四省发动秋收起义。

　　8月12日，毛泽东返湘，随即去长沙县清泰乡板仓，与杨开慧一道调查农民的土地问题。回到长沙后，又与韶山来的农民座谈土地问题，草拟了《土地纲领》。

　　16日，在长沙北门外沈家大屋，中共湖南省委完成了改组任务。18日，会议继续在沈家大屋举行。期间，由于当时的白色恐怖环境，会议曾数度转换地点，相继在长沙北门麻园岭苏联领事馆、长沙北门朱家花园等地以不同形式举行。

　　由于形势危急，八七会议只开了一天，许多问题只能浅谈辄止，沈家大屋会议在某种意义上是八七会议的继续和深化，既承上启下，又具突破和引领的作用。

　　三

　　“军叫工农革命，旗号镰刀斧头。匡庐一带不停留，要向潇湘直进。地主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动。”毛主席在《西江月·秋收起义》中，对秋收暴动有着生动的描绘。

　　《现代汉语词典》中，暴动的释义是：阶级或集团为了破坏当时的政治制度、社会秩序而采取武装行动。

　　暴动也是个艺术。每个暴动的制造者，对于暴动必须如艺术家一样，要很细心去研究，去组织，去发挥，去赏鉴，然后才能创作出一幅优秀的艺术作品。如果说秋收暴动是一幅美妙的杰作，那么沈家大屋会议就如同艺术家创作前的精细构思，是指导暴动胜利进行的基石。

　　作为秋收起义的策源地，沈家大屋有足够的资格赢得人们的注目。

　　正是在这里，毛泽东就起义力量、起义旗帜、起义区域和土地问题等作了重要发言，为起义做好了思想上、组织上、政策上的周密准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口号，“工农武装割据”的思想，均在此肇始，并推动中国共产党最终走上了一条实事求是、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

　　四

　　年代的久远，时局的动荡，当年会议的相关史料多已湮没。但循着一些散见记载回溯，我们仍可拼凑出当时的情状。

　　那时，长沙城的上空布满阴霾，司门口的电线杆上经常悬挂着共产党人的头颅。为了躲避特务的追踪，参会党员们穿着长袍乔装成富家公子，或摇着折扇，或提着鸟笼，从四面八方来到沈家大屋“搓麻将”。打着玩乐的旗号，实则密谋起义大计。

　　据《古城长沙》记载：“沈家大屋有三栋同样大小的砖木结构，两层五开间的房屋，开会的地方是中间一栋，前面有一空坪，房屋大厅呈八字形，进门两边五厢房，经过一条过厅堂屋，两边各有住房四间。”沈家大屋当时曾为中共湖南省委机关驻地，毛泽东住在左边后排紧靠堂屋的一间，夏明翰、谢觉哉等都在这儿住过。

　　又据史料记载和走访原沈家大屋翁姓后人，翁瑞容介绍：“长沙市北门外原福寿桥小街的西北方向约80米处……是我父亲翁子全的一幢私房，它叫沈家大屋……也听老人谈过，‘共产党人皆把你家当作秋收起义地’。”

　　沈家大屋当时的屋主姓翁，至于为何又叫沈家大屋，如今已不得而知。

　　在长沙“文夕大火”中，沈家大屋损毁严重，改成了染房。解放后，这里又被改成织布厂，1954年被省仓储公司征用，权属几经变动。1972年公布为湖南省文物保护单位。2006年，长沙市人民政府在此处设立了沈家大屋故址纪念碑。

　　时光荏苒，雨雪风霜，大屋的面貌被侵蚀改造，变形得非常厉害。目前旧址改成了一家饭店和公共厕所，还有一部分成了废品收购站，只遗留一口水井、部分墙壁和基脚。

　　静默矗立的沈家大屋如同一位耄耋老人，头白了，牙掉了，身形佝偻了，眼睛浑浊了，但最珍贵的记忆，却会一直在心头悸动。她永远不会忘记94年前的那场邂逅，如初恋般清晰纯粹，一眼便是一生啊！

　　五

　　黎平有“黎民百姓，平安幸福”之意。翘街，整条街两头高中间低，很像一根扁担。漫步翘街，红军遗迹四处可寻，如红军广场、黎平会议会址及纪念馆等。于熙熙攘攘、烟火红尘之中，令人忆起那段艰难而光辉的岁月，更加感恩今天的幸福生活。

　　历史不应被遗忘。因一个会议，人们记住了黎平这个位于黔东南的少数民族边远县。作为沈家大屋会议主会场的沈家大屋，是不是也应该让更多人认识并铭记？铭记曾经有一群青年，在革命前途暗淡的时刻，以大无畏的品格，在这里慷慨陈词，运筹帷幄，挥斥方遒，探索中国革命的正确道路。

　　当年匆匆的脚步，乔装的面容，激昂的主张，迸溅的思想，是火种，是养料，是中国革命的助推器。党史专家认为，长沙建党时期革命遗址相对较多，但土地革命红色遗址不多，沈家大屋会议旧址因而尤显珍贵。

　　城市发展的脚步滚滚向前，如何在现代化进程中对沈家大屋这个红色纪念地予以挖掘、保护与传承？这是一个迫在眉睫的课题。据介绍，长沙市开福区正在华夏路和潘家坪路按规划进行拓改和拆迁，原沈家大屋旧址基本在路幅红线内。这是良机，一旦错失，沈家大屋将终成历史。

　　值得高兴的是，省委、市委、区委领导高度重视这件事，沈家大屋恢复修缮方案正在积极酝酿中。是原址修复兴建？还是在原址上建设红色纪念公园（红色革命教育基地）和小型纪念场馆？有待专家具体论证。

　　是否可以展望，在不久的将来，长沙市又将增加一处红色打卡地——沈家大屋会议旧址？这是美好的愿景，祈盼早日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