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虢安仁

　　【名片】

　　杨度（1875-1931），湖南湘潭县人，著名书法家。1927年李大钊被军阀张作霖逮捕后，他倾其所有进行营救；对蔡和森在北方策划的暴动也予以资助。经陈赓引见，1929年秋，由潘汉年、周恩来介绍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周旋于前清遗老、军阀、官僚和上层反动人物中间，获取情报，为保卫上海党中央的安全、营救被捕同志、惩治叛徒作出重要贡献。1975年，周恩来在逝世前委托上海《辞海》编辑部在“杨度”辞目中加注，“他晚年参加了党，是我领导的，直到他死。”

　　作“少年歌”声名鹊起，助袁称帝人人喊打

　　1895年，20岁的杨度被一代名儒王闿运招为学生，学了3年，遂醉心于帝王之术。

　　1902年，杨度自费留学日本，后被迫回国，1903年，又被保荐入京参加经济特科进士考试，初取一等第二名。策论中有不满朝廷的言论，被清廷疑为革命党。走投无路之下，杨度再次东渡日本，先在弘文学院学习。与梁启超在横滨相遇。

　　远离故土，杨度有感于“国事伤心不可知”，和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作《湖南少年歌》，写下名句——“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1904年，杨度转入日本法政大学，研究西方各国宪政。1905年，杨度以留日学生总会总干事长的身份领导留学生声援“保路运动”，自此声名鹊起。

　　1908年，杨度在袁世凯、张之洞的联合保荐下，到宪政编查馆担任提调一职。1911年，杨度认定袁世凯就是他要找的“非常之人”，而他就是“帝师”，自此追随袁世凯。1915年，杨度写下《君宪救国论》，宣称中国应当废除共和制而恢复君主制，随后组织筹安会，为袁氏称帝大造舆论。

　　1916年3月22日，袁世凯被迫宣布退位，83天的“帝制”闹剧转瞬烟消云散，40岁的杨度也从帝王的座上宾，一夜沦为人人喊打的通缉犯。

　　失孙中山所望拒发“检讨”声明，受李大钊之请为党奔走京沪

　　1922年9月，杨度到上海会晤孙中山，坦言：“我的君主立宪主张已经失败，今后再也不会有君主出现了。我认识到时代已经不同，目前只有依靠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参加革命运动，才是救国的唯一出路。”

　　鉴于杨度参与帝制闹剧影响甚大，孙中山希望杨度发表一个公开声明或检查书，表明自己的革命态度，以使国民党诸位元老打消疑虑，但杨度拒绝了。

　　在上海莫里哀路孙中山的寓所，杨度第一次结识了李大钊。李大钊是“倒袁”运动的主将，但杨度欣赏他的才华，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杨度阅读过李大钊在《新青年》《每周评论》上发表的许多文章，对共产主义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这年秋，杨度在北京再次与李大钊见面。李大钊对杨度说：“海上的雾越浓，越需要灯塔指引。你望见那光，就不会迷航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杨度与李大钊多次交谈之后，表示愿意奔走京沪，为共产党朋友做些有益的工作。自此，杨度接受李大钊交给的任务，利用自己与段祺瑞政府中上层人物的关系，了解政情内幕，帮助北方的共产党组织。

　　卖屋营救李大钊，鲜血唤醒救国心

　　1927年4月5日，杨度去北京太平湖饭店，参加熊希龄女儿的婚礼。筵席之中，偶遇北洋政府前外交委员会委员长汪大燮。在寒暄中，汪大燮告诉杨度：“张作霖已经决定要对共产党开刀了。听说这些共产党人都躲在俄国兵营里，把那地方当作庇护所。张大帅决定要去进行一次大搜捕、大屠杀。”

　　惊出一身冷汗的杨度，找个借口离开，立即回家让长子杨公庶速去章士钊公馆，恳求章氏从速转告李大钊离开苏联使馆。然而，有人不信张作霖敢于和外国使团冲突，包括李大钊在内的大部分同志没有第一时间转移。

　　4月6日，张作霖派兵大肆搜捕，包括李大钊全家4人在内的36人被捕，被关押在京师警察厅看守所。杨度不顾个人安危，立即面见张作霖，郑重提出应将李大钊等人移交地方法院审理，试图使李大钊等人不被军法速决，以便赢得时间，再作进一步营救。而后，杨度断然卖掉在北京的住所——“悦庐”公馆，换得4500块大洋，用来营救李大钊出狱。在杨度的奔走呼号下，许多社会名流与进步人士参与了营救。

　　然而，杨度竭尽全力，也无法阻止屠刀落下。1927年4月28日，李大钊等20人被张作霖施以绞刑杀害。

　　烈士淋漓的鲜血，唤醒了杨度，促成了其晚年最重要的人生转变。

　　潘汉年介绍秘密入党，潜伏敌营为党工作

　　1929年春，中共中央特科负责人陈赓在王绍先陪同下，来到杨度家中。陈赓提出希望杨度能为中国共产党做些工作，杨度当即表示，“为了挽救中国，愿尽一切力量为共产党工作，愿以自己的社会地位、身份、关系，为党贡献情报。”同年秋，经潘汉年介绍，由周恩来批准，杨度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

　　此时白色恐怖猖獗，杨度将母亲送回长沙，自己以杜月笙私人顾问作掩护，在敌营里潜伏。所获情报，杨度通过秘密渠道转送给单线联络人潘汉年。自己脱不开身时，他就派妻子徐粲楞或女儿杨云碧，假装外出购买日用品，将情报交给地下党组织。

　　杨度所住的洋房是杜月笙的私有房产，又有法租界巡捕房看护，国民党特务不敢轻举妄动、闯入搜查。杨度将其作为被追捕共产党人的紧急避难所。1931年夏，中央特科成员董健吾在身份暴露后，就曾在杨度家住了几十天，待大搜捕过后才转移出去。

　　1931年9月，杨度病逝。虽未及看到中国独立富强，却已经找到并走上了真正能挽救中国的道路。他的一生，都被他概括在了自挽联里： “帝道真如，如今都成过去事；医民救国，继起自有后来人。”

　　尽管杨度秘密为党组织作出了许多贡献，然而很长一段时间，恶名与误解始终伴随着他。他生前，周恩来曾劝慰：“皙子先生，历史会替你说公道话的。”1975年，在逝世前几个月，周恩来要求秘书告诉上海的《辞海》编辑部，《辞海》上若有“杨度”条目，要把他最后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事写上。

　　主要参考文献:

　　《从帝制祸首到中共秘密党员：晚年杨度的华丽转身》 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2013年3月28日

　　《杨度》 唐浩明著 中央编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