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波
2019年12月,韩国棋手李世石宣布退役,他以跟韩国AI“韩豆”下三番棋的方式告别棋坛。2016年人机大战的主角就是李世石,那次他和人类所有的棋手都信心满满,结果1比4输了。棋盘上桀骜不驯的斗士,就这样离去,只留给棋界一个孤独的背影。
中国棋手李喆为此写了一篇文章《一个时代的退隐》,在他看来,李世石的退隐,标志着一个时代的退隐。在李世石那里,围棋是个人的事,是艺术。人工智能也许代表了一个围棋的科学时代的来临,但当“科学”与“艺术”难以共存,曾经的那个自我的、个性的、艺术的围棋时代,也就可能渐行渐远。
我们有幸处在一个围棋的大变革时期,当一个时代即将慢慢远去,回望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四千年,围棋从游戏到竞技,从简单到复杂,从中国到世界……给我们留下了太多值得总结、回味、思考、提炼的东西。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写过一首题为《围棋》的诗:
今天,一九七八年九月九日,
我的掌心攥着一颗小小的圆子,
这样的圆子共有三百六十一颗,
是一种东方的弈术所必需,
那如同摆布星宿的游戏叫围棋。
那是一种比最古老的文字还要古老的发明,
棋盘就好像宇宙的图形,
黑白交错的变幻
足以耗尽千秋生命。
人们可以对之痴迷,
就好像坠入爱河与欢情。
今天,一九七八年九月九日,
我本来就对好多事物无知无识,
这会儿再次感到困惑,
我要感谢诸路神祇,
他们让我得见这处迷宫,
尽管我永远都不能探知其中的奥秘。
博尔赫斯把围棋这种“东方的弈术”称作“摆布星宿的游戏”,它像“迷宫”,我们“永远都不能探知其中的奥秘”。
博尔赫斯没有来过中国,也不会下围棋,但并不影响他对中国、对围棋的想象。于是,围棋与易经、八卦、长城、花园、铜镜、古老的书籍等等一起,也就构建了博尔赫斯想象中的“中国形象”。
尧造围棋,教子丹朱。确实,有着四千多年历史的中国围棋,绵延下来,参与到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与中国人的思想、情感、趣味,早就结下了说不尽、道不完的缘分。一阴一阳之谓道,黑白子,成了中国文化的一种象征。
而当围棋一路向东、向西行走,在世界各国扎下根来,不同的文化土壤,又赋予了他许多新的意义。一花一世界,作为游戏、竞技、艺术,作为形下之器与形上之道的围棋,开枝散叶,变得无限的妖娆多姿。
围棋的意义是一个不断生成、建构的过程。古今中外,不同史家,都在追踪、发掘围棋的意义,建构各种围棋之“史”。就当代中国而言,也有了中国围棋史的不少版本,而围棋较发达的日、韩等国,也时有围棋史著问世。只可惜,围棋国别史常见,综合性的围棋世界之“史”却无。
而在这样一个围棋三千年未有的大变局时期,对世界围棋作一番历史回顾与全景透视,也许正得其时。2016年,《世界围棋通史》被列为国家“十三五”重点出版规划项目,2019年,又获国家出版基金资助。课题组同仁,经过几年努力,终于有了收获。
《世界围棋通史》分古代、近代、现当代,共三卷,湘潭大学出版社出版。由中国围棋协会现任和前任主席、副主席林建超、王汝南、华以刚等担任顾问,由何云波担任主编,陈祖源、张如安担任副主编。职业棋手王海钧七段、李喆六段参与了大纲的讨论,并做技术指导。撰稿者还有杨开润、袁娜、刘金、任晨、席宏伟、杨烁等。
围棋既是竞技,也是艺术,是文化。竞技与艺术,科学与人文,也许将永远并存于丰富多彩的黑白世界。
围棋是复杂的,也是简单的。
围棋是科学的,也是艺术的。
围棋是传统的,也是现代的。
围棋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
《世界围棋通史》希望能为围棋文化的兴盛、围棋的世界传播,贡献一份力量。
(《世界围棋通史》,何云波主编,湘潭大学出版社出版。本文为该书后记,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