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宸澍

在武陵山区成千上万个平凡的坪坝中，有一处极特殊地方，在中国史册上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它就是老家桑植县的刘家坪干田坝。2017年春节，再回老家，我停下脚步，细细品读这一方山水人文。

坝上有稻田，一块块蜿蜒铺开;田两边是山岗，一片片林木葱茏。岗上浓阴深处，耸立一座高大的花岗石纪念碑，碑正面镌刻着王震将军苍劲有力的亲笔题字：“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长征出发地纪念碑”。长征，那可歌可泣的苦难辉煌，只在书里、在电视里、在老人的故事里感知过，此时此刻，却一下子如此亲近。风吹雨打、历久弥新的纪念碑，仿佛就是一个巨人般的红军战士，正站在历史的长河中深情守望，守望战友早点回家，守望田园瓜果飘香，守望乡亲吉祥安康。

81年前的一个晚上，干田坝下着大雨，18000多名红二方面军官兵，冒雨召开誓师大会后开始了长征路。田坝上站满了人，只要拿得起枪杆子走得动路的男性，都随大部队走了。这一走，绝大多数就再也没有回来。新中国成立后，民政部门统计，桑植县的寡妇就有9000多名。

拾级而上，走近纪念碑。耳畔回响着悠远的集结号，一张张脸庞顿时鲜活起来。纪念碑的基座镌刻着红二方面军在长征中牺牲的烈士名录，仅团职以上干部就有2000名。名录中有一名师长叫贺锦斋。贺师长走后，每天黄昏，他的妻子戴桂香都会独自一人走到村口守望。她守啊守，望啊望，60多年来，守白了双鬓，望穿了秋水。贺师长已经在一次战斗中为掩护主力突围壮烈牺牲，年仅27岁。

贺师长没有回来，从刘家坪干田坝走出去的成千上万的红军官兵都没有回来。他们倒在了皑皑雪山、茫茫草地上，倒在了南征北战、烈火硝烟中。抚摸着纪念碑上冰凉的名字，如同跨越千山万壑。为了理想和信仰，他们早已把生命刻成丰碑，永远矗立在后人心中。

放眼眺望，纪念碑前，泥泞小道已成宽敞平坦的水泥大路，稀疏房舍已成人头攒动的繁华集镇。纪念碑后，荒草荆棘已被修整，种上了樟树桂花树，林阴掩映着十几栋农家别墅，炊烟袅袅，宁静祥和。这些烈士们的舍命牺牲、前赴后继，不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幅幸福安康的图景?他们的身躯埋在异乡，他们的灵魂回归了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