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晨

每有人问：这画好在哪里?一时很难对答。然而归纳起来，所可看者，不外三点，即看它的气象、笔墨、韵味。这三点如果达到标准，即是好画，否则就不算好画。

拿一个标准去衡量，看它的构图皴法是否壮健，气象是否高华，有没有矫揉造作之处，来龙去脉是否交代清楚了，是否健壮而不粗犷，细密而不纤弱。做到这些，第一个标准就差不离了。

接下来第二个标准，看它的笔墨风格是否既不同于古人或并世的作者，又能在自己塑造的独特风格中多有变异，摒却成规旧套，自创新貌。而在新貌之中，却又笔笔有来历，千变万化但自有规律在。做到这些，第二个标准也就通过了。

第三个标准是要有韵味。一幅画打开来，第一眼就有一种艺术的魅力，能抓住人，往下看，使人玩味无穷。看过之后，印入脑海，不能即忘，而且还想看第二遍。气韵里面，还包括气息。气息近乎品格，每每和作者的人格调和一致。所以古人说：“人品既高，画品不得不高。”有一种纯正不凡的气韵、健康向上的力量，看了画，能陶情悦性，深深地吸引人，这样第三个标准也就通过了。

学画早年成名，不一定是好事。成了名，应酬多了，妨碍基本功的锻炼，也没有工夫去写字读书，有碍于提高。所以学画切忌名利心太多。年纪轻，扎扎实实做基本功，博收众长，冶炉自铸，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但风格也不宜凝固不变。30岁定了型，到60岁还是这样，说明不再探索，坐吃老本。所以必须变，不断地变。

一个成名的画家，有早年、中年、晚年之分，各个阶段，可以看到有一条线索挂下来，个性笔性有踪迹可寻，而其风貌，每个时期又各不相同，可贵者老年变法。黄宾虹早、中年画，70岁以前无甚可观，及至晚年，八九十岁时突然一变，墨法神奇，开了面目。这点精神应该学习。

画切忌有甜俗气、犷悍气、陈腐气以及黑气等等。

犯甜俗气就是用笔没有沉着痛快的感觉，也就是不辣，一味软疲，用墨浮夸，用色无方，绚红搭绿，甜腻不清，一股馊气，看着腻歪。犯犷悍气的则是大笔挥洒，力量外露，有筋无肉，有笔无韵，对物象交代不清，但求快意，毫无含蓄，看似雄壮，实则外强中干，内部虚弱。犯陈腐气者为前人法度所拘，不能自拔，即学前人也只学到一些表象，陈腔滥调，无新鲜感。

以上三病，容易看出。独有黑气，不是画面上多用了焦墨浓墨，就有黑气。黑气的有无不关用墨的浓淡。没有黑气的画，即使通体用浓墨焦墨甚至用宿墨，横涂竖抹，也不觉有黑气。有黑气的，即使淡淡几笔，还是有黑气。此种关键全在看它气清不清，从外表看是在用墨上，实则用笔占主要的因素。

墨仅仅是记录笔的运动，所以墨也是从笔出来的。其气清最为紧要，不论粗服乱头，不事修饰，或则用笔狼藉，泼墨淋漓，或则境界重叠，笔墨繁复，或则矜持严正，一丝不苟，面目虽异，首要清气往来，灵光贯穿，笔墨精妙，令人享受到一种新鲜而美的感觉，方是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