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大师罗锦堂在湖南

5月19日，国学名家罗锦堂先生(右2)参观南岳忠烈祠，与衡阳的抗战老兵全高(左2)亲切会面交流。 湖南日报记者 田超 摄

李婷婷

5月29日，长沙黄花机场。国学大师罗锦堂先生结束了在湘祭祖讲学的半个月行程，即将返回夏威夷。半个月前，也是在这里，凌晨夜色中，他一步一步迈下飞机台阶，第一次踏上了湖南的土地。这也是他出国多年后，再次回到大陆。

面对镜头，罗锦堂先生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胸前的围巾，呵呵一笑。围巾很长，红色。快门声响，罗老捏着围巾，转过头说：“这上面还有很多福字，好看!”

罗老和家人、弟子一起拍下此次湖湘之行的最后一张合影，逐一与大家握手，开始往候机大厅里走。在安检通道前，他停住脚步，再次转过身与每个人握手，逐一说：“谢谢你!”

20个小时后，他将抵达居住了数十年的夏威夷。

【镜头一】 健步登南岳，忆鹣鲽情深

细雨过后，清晨的南岳有些凉意。这是罗老来到湖南的第四天。他照例遵循他的“夏威夷时间”，4点半起床，洗漱完毕，穿戴齐整，拄着拐杖一头扎进山雾里。

女儿和弟子陈艳群陪伴着他。“在夏威夷，他就是住在山上，每天4点半准时起床，听一段净空法师的讲座，自己开车下山，在树木繁盛的夏威夷大学里散步一小时，到食堂吃早餐，去图书馆看书，然后自己开车上山。”陈艳群说，知道先生的习惯，所以特意早起陪他出来散步。

来这座山看一看，是罗老多年的心愿。不仅因为它是颇负盛名的佛教圣地，这里更是他去年仙逝的夫人曹晓云的故乡。作为促成罗老此次来湘讲学的关键人物之一的陈艳群说，这趟行程同时也是为偿夫人遗愿回乡祭祖。他太太常说起自己的家乡，很多年前就想和老师一起回来看看。但她身患疾病40余年，一直未能如愿返乡。

“上南岳是我的理想，90岁终于看到了。山雾，树林，确实很美。”面对大山，罗老说。

【镜头二】 磨镜台前问马祖，圆50年夙愿

磨镜台前，罗老用拐杖指指脚下的石头：“就是这里吗?”

被雨水浸湿的石头光滑可鉴，上面的字迹需要仔细辨认。在前往磨镜台的路上，罗老一直跟身边的人说那个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故事：怀让和尚磨砖作镜，点化马祖道一。从40岁研究佛学开始，这个故事，他在课堂上讲了50年。

“讲了50年的石头啊，今天终于见到了!”

上车后，罗老摊开书本，即兴写了一首诗：“淡淡烟雨上衡山，斜路车行湾又湾。磨镜台前问马祖，可曾借我打牛鞭。”

【镜头三】 生日宴收徒，传下国学一脉

“我虽然虚度了90年光阴，但今天看到大家坐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为我祝寿，我很感动，希望自己能够继续活下去。” 5月20日，一个特别的日子，正逢罗老90岁大寿。在名为“桃李罗门，春满锦堂”特别为老先生准备的祝寿宴上，当全场唱起生日歌并齐呼“罗老师，我爱您”时，罗老感慨地说了这番话。

生日宴的重要环节之一，是罗老遵照古礼招收弟子，并为徒儿赐字、赐训。罗老精研国学、佛学、元曲等，曾与于右任、胡适、傅斯年、钱穆、台静农、董作宾、饶宗颐等知名学者交往甚密，往来皆鸿儒，是国学正宗传人。90年人生，70年家国。去国多年，罗老回大陆在湘收徒，也意味着在湖南的土地上，开出一枝传统文脉的花叶，接续文化的一口“真气”。

【镜头四】 千年学府论道，浇灌古典文心

5月26日，千年学府岳麓书院，罗老端坐讲台，开讲《从唐朝的禅学看宋儒理学》。台下，200多人挤在只能容纳百余人的讲堂，很多人只能搬来小板凳或席地坐在过道里、讲台上听课。

“我虽然退休多年，但今天坐在这里，看着这样热闹的光景，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的讲台。”这是在此前两次讲座之后，罗老在岳麓书院讲学的开场白。

从谈人生的究竟，谈诗经与赋诗，到谈禅学与理学，一位九旬老先生大半辈子的学问和感悟，浓缩在五六个小时的话语里。这些语言或许不能够带给我们太多，但它可能是一道光亮，一种指引：那棵中国古典文化的树木，需要我们用心浇灌;真诚而审美的人生态度，能让我们心灵润泽。

正如他在讲座中反复提到的那句话：光明地活着。在湘半月，他招收了两名弟子，但由光亮和指引带来的传承，应该远不止两个人。

【尾声】

罗老不能吃辣。他说，年轻时和夫人闹情绪，她总是在每一道菜里都放辣椒，做一桌正宗的“湘菜”。如今，他真的尝到了湘菜。

“半个月啊，我已经开始习惯湖南菜了，现在却要回去了。”上飞机前，罗老这样说。

女儿比他早几天回夏威夷。他叮嘱女儿：回去告诉母亲，我们到了湖南。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