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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灵魂的历险与突围【吴正锋】
2015-10-09 08:46:14 [来源:湖南日报] [责编:李 慧] 字体:【

残雪:灵魂的历险与突围

残雪

吴正锋

在中国当代文坛上,残雪是一位执著于人性深层探究,展示人类复杂精神世界,艺术成就非凡的作家。但是,长期以来,残雪始终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她的文学价值和意义没有得到充分的肯定。9月21日,湖南省社会科学院与湖南省作协联合举办了残雪国际学术研讨会,对于推动残雪研究向前发展,将残雪研究引向深入具有重要作用。

残雪哥哥的评论

残雪的文学创作具有怎样的文学史意义?残雪的哥哥、武汉大学哲学系教授邓晓芒在黑格尔美学基础上将文学冲突的主题概括为四种:现实与现实的冲突,心灵与现实的冲突,心灵与心灵的冲突,心灵与自身的冲突。这四个层次有时可以混合、互补,但总的发展趋势是从第一主题逐步走向第四主题,残雪的创作属于心灵与自身的冲突层次,她的作品关注的是个体心灵的自我冲突,“作家的对象或者主题其实只有一个,就是他自己的灵魂。”他认为残雪评论文学史上巨匠们的作品,是以她特有的文学眼光即心灵的自我冲突来展开的,从而揭示出他们作品中的“魂”。

残雪的另一位哥哥、评论家唐俟的言说则带有诗性特征,认为残雪的创作专注于别人不想说的,是黑暗灵魂的舞蹈。

残雪作品中的中心问题

对于残雪创作主题的研究,研讨会取得了重要成果。美国耶鲁大学出版社社长约翰·唐纳蒂契认为,“如今的社会,现代人还会坠入爱河吗”似乎是残雪作品中的中心问题。残雪要展示的,是对人物生命的把握和掌控的不可能性,寻求与灵魂的一种非传递性的关系,去释放自我,启发自我。她说:“艺术是破坏性的,因为艺术是爱,爱能让被爱者美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爱之外没有别的方法能让事物和生物变得美丽。”这是阅读残雪的正确语境。

瑞典汉学家夏谷教授认为,残雪在叙事中总是搜寻更虚幻又往往能触及的魅力乌托邦。触摸和描述感知与存在两者之间的界限,或者提供实际的或想象的认知不确定情景,往往变成了小说框架中的关键的节点。

“梦想诗学”和“魅性抒情”

谭桂林教授认为残雪长篇小说《边疆》体现了一种新的精神向度和灵魂质素,即“梦想诗学”和“魅性抒情”。《边疆》在本质上是作者灵魂深处的梦的再现。残雪早期创作中,体现出蓬勃生命力的往往是自然界的恶丑生物,而《边疆》中,人的生命力得到了张扬,人对自身生命力的美好与崇拜也得到深刻的体现。过去残雪的梦性叙事,梦魇多为怪诞变形,是人性本质的异化。《边疆》中的梦性叙事,梦想趋向光亮温馨,自由创造,成了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残雪坚定地走向抒情,但也坚定地保持了她自己一以贯之的晦涩含魅的风格。所以,《边疆》的意义还在于,残雪为中国当代小说创作提供了一种新的抒情方式,即魅性抒情。谭桂林教授认为无论是梦想诗学的建构,还是魅性抒情的转型,都根基于残雪对人性的可能性的始终如一的关注。

敬文东则认为残雪的《五香街》是一部袖珍人类史,她的小说有许多与人类相关的叙事细节,极富抽象性,在本质上是一种形而上学的写作。

残雪是由内向外的先锋

关于残雪创作的艺术特征和艺术价值,也取得了不少成果。贺绍俊教授认为残雪与20世纪80年代的余华、马原、格非、苏童等先锋作家不同,这些新潮小说潮中的先锋作家们是由外向内的先锋,而残雪则是由内向外的先锋,残雪是从自我经验出发,思考到了与西方现代派相似的主题,她所反映的是现代中国人的特殊心理,以及她所采取的心理感觉叙述,不期然地与西方现代派的叙述方式相重叠,而后自觉学习西方现代派,体现了明显的“由内向外”的变化。余三定教授认为残雪自觉追求艺术的独特性与独创性,实现了对传统写法的打破,打乱情节,主要写心灵。

残雪小说具备诗的美丽

日本学者、《残雪研究》编辑泉朝子说,《我在那个世界里的事情——给友人》写的是在本能支配之下,感性和理性结合而实现理想的过程。这篇小说也可以说是一篇诗歌,仿佛这篇诗歌好容易才成为了小说。能够帮助读者把握小说内容的所有线索全部都被感情的波涛冲走,读者好像走在迷宫里似的。但是这篇小说所具备的美丽屡屡打动读者的心。因为读者最终通过小说受到启示和帮助,看到了被本能支配着的美丽的心理世界。

泉朝子十分感人地宣读了刚刚离世的日本残雪研究专家近藤直子留下的生命最后一份讲义。

她不是西化,是化西

不少学者还对残雪文学创作及其文学评论的资源进行了探讨。俞世芬认为残雪的文化资源和立足的文学背景具有某种跨文化的特征,与其说她是西化的,不如说是化西的。这种论述很有启发意义。龚旭东从本土巫文化传统对残雪创作进行探讨,指出残雪是一位有巫气的作家,长沙世俗文化对残雪的创作具有重要影响作用。彭文忠则认为残雪的“诗性言说”与中国文论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中国文论思想对残雪的文学评论具有深刻的影响。吴投文认为残雪研究要把握残雪文学观的整体和内在路径。

如何阅读残雪

一些研究者还提出了如何阅读残雪的问题。约翰·唐纳蒂契提出:“读者应该是残雪的共谋者,她的合作者,她的同居者,她的创作伙伴。阅读残雪就是去一座桥上与她会面,这是一座残雪搭建在读者的意识和灵魂之间的桥。她相信灵魂与灵魂是可以接触的。这就是残雪作品所表现的‘爱’。”卓今认为阅读残雪从本事意蕴进入审美意蕴要经历三个层面:感知层面、体验层面、理性层面。易彬评介了卓今的《残雪研究》,认为卓今在研究路数、视域及整体框架等方面有着鲜明的特色。王迅则认为阅读残雪需要排空日常事物,纯精神地审美阅读,在文史哲大的文化背景下进行阅读。

残雪自己则在会议上指出她的小说创作和文学评论是出自一种大自然的意识,一种新的时代精神,也是出自她在人性探讨方面的一种新的觉醒,这是她通过努力地学习传统,尤其是西方文学与哲学的传统而获得的,能够在不断的创造中突围,灵感从未枯竭过。

这次残雪国际学术会议对于残雪创作的思想内涵和艺术特色,艺术价值和文化意义,文化资源及其阅读方式等方面作出了多方面探讨,取得了丰硕的学术成果,必将推动残雪研究的深入发展,对中国文学的健康发展具有借鉴作用。

(作者为湖南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