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仍如海

图/张杨

□张家和

1997年底，长篇小说《苍山如海》出版发行。正是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向本贵。尽管我们生活在同一城市，老家也属比邻，有过许多握手言欢的机遇，但都擦肩而过。

他年长于我，自然是兄长，成就与名望有口皆碑，这样他又是师长，平日里多以“向老师”称之。可以说，他于我亦师亦友，屈指算来，交往已快20年了。我们是同一方山水养大的，都生在农村，长在农村，长大后由乡村走进城市，由农民“进化”为市民。虽然站在文学的角度上，他是高山，我是小土包，但至今谁也抹不去的一身泥土草木气味，让我们有了许多的缘。他退休后，每逢文学圈的朋友们聚会，他总是先电话问我去不去，我去，他去，我不去，他也不去。问原由，他说，怀化文学圈现在都是年轻人，花甲之年与他们在一起，有一种不适之感;我俩年纪相差不大，你不在，我感到有点孤单。这当然只是他的自我感觉，事实上文学圈的朋友们几乎都像我一样，对他充满敬意。

作为作家，向本贵无论出名前或出名后，为人处世始终保持农村人的本色，简单耿直有余，圆滑世故不足;创作始终保持饱满的热情和忘我勤奋，孜孜不倦，笔耕不辍，小说一部接一部面世，散文、随笔时常见诸报刊，把文思泉涌这个溢美之词放在他的身上，我想是并不为过的。我佩服他身上的文学灵气，除了一些重大题材，日常生活中那些并不吸人眼球的繁杂琐事，甚至朋友之间摆的龙门阵，到了他的笔下同样波澜壮阔，流光溢彩。

记得我说过的两个小故事，一个是有一位长工因为勤劳忠厚，博得地主欢心，想把女儿嫁给他，没想到地主老婆却不同意，一桩不对称的婚恋胎死腹中。这样的故事放在“文革”时期讲，那就是典型的“阶级斗争熄灭论”。另一个是父子二人同在一地为官，一次父亲主持会议，临表决时父亲在台上按部就班地喊“同意请举手!”“不同意的请举手!”“弃权的请举手!”儿子坐在下面一边开会一边看小说，右手举起后就一直没有放下过。我讲得很简单，前者属于轶闻趣事，后者只是官场笑话。讲的时候只想博得一笑，没想到都成了他的素材，前者演绎成为长篇小说《凤凰台》，后者写成中篇小说《官场父子》。我对小说一窍不通，但打从心里佩服他对素材的驾驭能力，一个简单的故事到了他的手里，就会成为一部生动的文学作品，没有丰富的生活阅历与扎实的文学积累，没有饱满的创作热情和勤奋的创作状态，那是办不到的。

我也曾有过手发痒的时候，写了一个自以为有一点儿小说气味的文字给他看，并且多少有些自鸣得意。他看后对我说：你还站在小说门外，还是写你的散文诗歌吧。为此，他专门为我写过诗评。老实说，我于诗于散文，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似懂非懂，写，也是一时兴起，胡乱涂鸦，得到他的肯定自然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即便不是高兴得心花怒放，那也是暗自乐在心头，喜上眉梢。

多年来，他的作品我读过不少，《凤凰台》还在写的过程中就先睹为快。我有时想，一生都生活在湘西山旮旯里的他，写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跻身于全国著名作家之列，这本身就是一部文学传奇，更是一部人生传奇。这部传奇，一如他的那部名作：苍山如海!

向本贵

苗族，1947年生，湖南沅陵县人，一级作家，做过农民和乡镇干部，曾任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中国作协少数民族文学委员会委员、湖南省文联副主席，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当代》中篇小说奖。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苍山如海》《凤凰台》《盘龙埠》《遍地黄金》，小说集《这方水土》《向本贵小说选》等。怀化学院成立有向本贵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