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张杨

何立伟

何立伟，1954年生于湖南长沙，现为长沙市文联主席、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先后出版了《小城无故事》、《天下小事》、《何立伟散文选》、《何立伟漫画集》等20余部个人专著，并20多次获国家及省市级各类文学奖。

□宋元

自从几年前，作家何立伟剃光头以后，在我看来他就更像一个文人了。他的在室内和室外都放出光亮的脑壳，仿佛是专为文人定制的脑壳。

有的人剃光头像黑社会，有的人剃光头像乡巴佬，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因为光头而彰显文人气质，甚至洋溢艺术家的神采。

何立伟以小说名。无数人读过他的《白色鸟》。《白色鸟》好在哪里?凭什么一个几千字的小说比多少砖头样的长篇还更有长远的影响力?好多人讲不清楚。真正的好作品总是讲不清楚的。我从他的小说里依稀可以看到民国时期废名作品的影子——但也是依稀而已。他的作品就属于他个人，有独特的品质，不可言传的趣味，不知其所来，也不知其所往。因此不可替代。对传世的作品，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认知，有不同的看法，有个有道理的争议，好作品于是一代一代流传下去。简单说，《白色鸟》就是那种要长远流传下去的作品。而今天多如牛毛的大量所谓文学作品，会迅速被人遗忘。这是没有办法的。这是一个事实。所以，现在，偶尔有人提到我的作家的身份，我会立刻声明，加以否认。我会对这个称我是作家的人说：你莫骂我。

何立伟又以画名。自创的，无师自通的，先是用硬笔，后来用毛笔，大概可以称为新文人画的画。他的画有特别的意思，像诗，以少胜多，寥寥数笔，意趣盎然。不少人，甚至包括一些专业的画家，都对何立伟的画大加赞赏，构图，线条，笔意，等等。我觉得一般都没说到点子上。我认为他的画主要好在天真。这其实跟技巧无关。技巧好的人多的是，就是画出来没有味，油画国画，人物山水，红就是红，绿就是绿，人就是人，树就是树。一点意思没有。还不如拿个最便宜的照相机随便一拍，人更像人，树更像树。有人的画了一辈子画，练了一辈子技巧，不知画里画外其实画的是自己，不知最打动人的其实是天真。童心，真诚，简单，好奇，这些品质比任何技巧都要宝贵。并且天真真还和年龄关系不大，何立伟也一把年纪了，说话处事，远不如现今好多年轻人老到。他经常闯祸，自找麻烦。他如果不是这样一个人，他的画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味道。老成世故的人，不适合搞艺术。

近年时常有人托我向何立伟讨画，我有时会反问：你要他的画做什么?然后就拒绝。我觉得一张画也该落个合适人家，你一天到晚左右逢源，处心积虑，升官发财，屋里装修得跟商务宾馆样的，挂张立伟的画，连那张画都会不好意思。立伟的画，适合朴素的有趣味的安静平和的环境。

从事文学艺术，需要性情中人。何立伟是个有真性情的人，所以文学绘画摄影音乐，无不通晓。其实古时候，一个文人琴棋书画，是正常状况。要承认，至少在艺术上，我们是今不如昔的。我常看到一些专家教授，写很长的论文，探讨为什么现在出不了大师，这些专家教授总是顾左右言它，他们多半是在装傻。我们国家虽然现在有全世界规模最大的艺术教育系统，每年毕业的艺术专业学生数量惊人，但少有艺术家出现，原因大家都清楚，因为难得性情中人，因为我们这个社会，不大能够容忍性情中人。

何立伟用他的作品，不但展现了个人的才华，也证明了即使是此时此地，人也可以而且应该诗意地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