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荣梅

初冬，我们探访凤凰县最边远的苗族贫困村——腊尔山区吉乐村。据说这里以往不通公路，人均年纯收入不足千元，居住的大多是危房，是个远近闻名的“光棍村”。从吉首市区到吉乐村，距离60多公里，开车需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

车在盘山公路上蛇行，峰峦连绵，谷深坡陡。过了禾库镇、芭科村、米良乡等地，车停在一片白墙青瓦的建筑群前。这里已是800米以上的高寒台地，最高峰超过了千米。虽然太阳白花花的，但比山脚下多了刺骨的寒气。一条平整的水泥路，两排别墅式样四合院，白墙、青砖、黑瓦、翘檐，门前一溜的桂花树。一栋与别墅群并排的新房挂着一块牌子：凤凰县米良乡吉乐小学。

几个大胆的男生女生，好奇地在台阶高地上挤成一团，对我们这群不速之客嬉笑着。留着盖头、拖着鼻涕的男孩笑着露出了豁牙，几个头顶着红绒花的女孩笑得像山野的小菊花，欢快地跳着橡皮筋……

第一次看见只有5张课桌的教室，但是黑板上工工整整的粉笔板书，让我对这位老师心生敬意：“妈妈/妈妈是家里的星星/她的眼睛里是那么明亮”。隔壁的另一间教室，有12张课桌，黑板上也是一丝不苟的粉笔板书。教室的门槛上，坐了个穿红格子裤的女生，头顶三个羊角辫，黑亮的眼睛像星星，略有点忧伤，是不是上节课老师讲的诗歌，提到了妈妈，触动了她的思念?

两排别墅都是这些孩子们的新居，可是，大部分家里都落了锁。孩子们的父母，大都外出打工了。走进一户有主妇在家的院落，前院是三居室，后有小院，小块菜地、厨房、洗手间，院落紧凑简洁，但设施齐备。女主人笑着说，政府给我们建了这么漂亮实用的新房子，儿子也娶进了新媳妇，等着抱孙子呢!

在村头看见一块“搬迁新居碑志”：“米良苗寨，名曰吉乐，地处高寒，地域偏僻。群山阻隔，山高路险，世代苗民，肩挑背负，贫穷落后，苦不堪言……39户，乐置家业。”修成落款时间是2013年10月。碑志的坡下，就是村民的旧居。“地无三尺平，半年无天晴，常年雾中过，冬春冰上行，竹编牛屎墙，有女不嫁吉乐人。”狭窄、坑洼的泥巴路，老村子里都是茅草、岩板和竹篱笆危房。

吉乐村地域偏僻，地处高寒，农事与县城相差一个节气。山里田地少，石灰岩又蓄不住水，地里出产就是一些玉米、黄豆、花生。

回转到吉乐新村，一种强烈的视角反差，恍若穿越了山民几百年的生存方式。教室里传来了一个男中音的诵读声，一年级教室老师在上课，二年级5张课桌上10个学生在自习做作业，还有三个编外“学生”花狗、黄狗和黑狗。

老师姓龙，这些孩子们也都姓龙，他一个人，守护着这个村里的孩子32年了。这些孩子的父辈，也是他教出来的孩子。老师的领读声，混合着稚嫩的童声穿破寒冷，使得这个寂静的山村升腾着生气。

一个老师与32个孩子，与一群忠实的土狗、鸡和山羊们，固守着这方祖辈衍生的高寒之土。吉乐小学，只有一个老师的学校，是这个苗寨明亮的星星，浸润着苗家孩童的梦想。那一排排白墙青瓦，那一条通往山外的水泥新路，是老师和孩子们固守的希望。烤烟、蔬菜、药材、果树、养殖，这些蓝图已经开始在这片高寒之地描绘，孩子父母就可以安居乐业了，家里的“星星”也天天明亮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