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与“狼来了”

□小牛

那个“狼来了”的寓言是家喻户晓了，其意旨也人人都懂，哪能将撩拨人们的警惕性当做恶作剧的乐趣呢!放羊的小伙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恶作剧，结局当然是失去大家的信任，在危险真的降临时已无人相助了。

然而大自然中，还有一种类似“狼来了”的情景，却并非因为恶作剧才自食恶果。我了解这种情景，是数年前在省作协组织的洞庭湖笔会上。笔会组织了一次观鸟活动，我们乘坐半个多小时的车，到达一个国家自然保护区。据说每年来保护区越冬的水禽多达一千多万只，该我们运气好，时值初冬正是鸟们多起来的时候。大家迫不及待登上保护区核心管理站的屋顶，轮番用高倍望远镜去望那远在湖边浅水带的鸟。那真叫密密麻麻呢，水里游的岸上立的沼泽里走的，形状各异姿态各异，却表现出共同的怡然自得，让人羡慕。

接下来，管理站的站长又干脆把我们领往水边的草地去，说是要真正过上一把观鸟的瘾。我们一路上蹑手蹑脚，生怕惊了鸟。但还是将警惕性极高的鸟们惊动了，“扑啦扑啦”一片响亮的鼓翅声，半边天空都被腾空的鸟们遮盖。我们全都看呆了，何等壮观的飞鸟景象呵!

也许是我们呆立不动的缘故，天空轰轰烈烈一阵后，又开始明亮起来，大批鸟又纷纷落回水面和草地，剩下的聚成一团，慢慢在我们头顶盘旋，又渐渐散开，飞成弯弯曲曲的一条波浪线，忽又听到口令似的，整整齐齐列成一排，在人的啧叹声刚起时却又变了队形，“一”字眨眼成了“人”字。不用说，这精彩的飞行表演者只能是大雁。看来还是大雁的警惕性最高，迟迟不肯落下来呢。

但站长却否定了我们对大雁的评价，他告诉我们，其实大雁的警惕性最不高了，违法偷猎鸟类者就是瞅准了它们这个特点。原来，猎鸟者总是在深夜用排铳猎雁，先是将十几杆长达七八米、口径足有十公分的大铳，并排架在竹制的水橇上，十几人在浅水里推着竹橇悄悄向休憩的雁群摸去，在离雁群足够远的距离停住。正在睡觉的雁群是只留一只大雁放哨的，哨雁伸着脖子警惕地四处张望，不敢稍有麻痹。偷猎者们大都不动，由一人划燃一根火柴，逗得哨雁一声惊叫时赶紧吹灭。雁群当然全被惊醒了，纷纷抬头不安地张望，却又不见异常，放了心，复又睡去。一会儿，偷猎者又划燃第二根火柴，逗哨雁再叫。如此三番，雁们对哨雁就烦了，再不理睬它的惊叫。偷猎者们便悄悄逼了上去，在哨雁的连声大叫中从容扣动排铳扳机。震耳欲聋的铳声里，但见雁羽飞扬，一片血光耀眼，倒毙的大雁数不胜数。

我们全在这血腥的描述里不寒而栗。站长说，他们已经加大力度防范猎雁，但总有偷猎者铤而走险，也就总有雁群上演悲剧，希望我们笔杆子多写文章呼吁保护鸟类。我的确很快写了文章，在赞美洞庭湖越冬鸟的同时谴责违法猎鸟者。文章发表后还被收入中国首部环保题材的选集里，也不知道能否为保护鸟类多少做点贡献。

但我知道，至今仍有人违法猎鸟，也知道仍有大雁惨死猎鸟者手下，于是我还想写篇文章，继谴责猎鸟者之后再为美丽的大雁发点感慨。因为我忽然又想起那个“狼来了”的寓言，那个寓言的悲剧恰被大雁们逆反式地演绎了。哨雁不像恶作剧的放羊小伙，它的一次次警鸣是高度警惕性使然，可悲的是安睡的雁群对屡屡的警鸣麻木了，不相信静谧的夜幕下会有危险逼近，这才终于导致悲剧上演。如此看来，在猎鸟者应该受人痛恨的同时，美丽的大雁们是否也该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