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

□朱辉

每年年底总会评选出一些年度热词，凭借最近极高的网络人气，“任性”估计能名列前茅。如果要拿“任性”造句，大多数人会脱口而出“有钱就是任性!”然而任性可不是有钱人的专利，不久前亚航一趟廉价航班上，一对吃方便面的小情侣就着实任性了一把，大闹机舱，从曼谷一直任性到南京。

有权有钱可以任性，什么也没有同样任性得起，仗的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鄙小区就有几位，他们打了你，没钱赔，顶多被拘留几天。你打了他，他吃喝就都指望你侍候了。这类人活得很任性、很洒脱，古人美其名曰：“破落户”。

然而无论有钱有势还是光脚，任性都不会是无极限的，往往会有边界。酒鬼任性吧?喝上半斤以后，天老大、他老二，似乎什么人他都敢骂，什么人他都敢打。可是遇到周边名闻遐迩的狠人，他马上就怂了，酒精也难以支撑起他的任性;有的精神病人见人就骂、见人就打，可是看到穿白大褂的，瞬间就老实了，不敢任性了……

任性者都只会在自己HOLD得住的范围内撒野，所以任性的边界不难识别。有的小官在单位很任性，仿佛土皇帝，威风八面，然而遇到上级领导来考察，他就低眉顺眼了，身子比刘罗锅还弯曲。有的土豪天生大嗓门，什么场合都气壮如牛，可是遇到比他高一级别的大土豪，他立马就规规矩矩了。

偶尔也会出现任性边界模糊的情况，比如我的朋友大林，原本在一家待遇很好的事业单位工作。忽一日觉得不爽了，觉得个性被压抑了，一任性说走就走，辞职回家。虽然自由职业者在中国普遍生存艰难，可是几年下来他们无怨无悔，让我们十分敬佩其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任性精神。去年有阵子，大林却经常拍另一位文友的马屁，常常无原则地帮着那人在网上与人打嘴仗，一点不像平日里一贯正气孤傲的大林。后来才知道，那文友可以帮他出书、入会。

在我们看来出书、入会都是浮云，哪有铁饭碗、高工资分量重，可是大林偏偏好这口。可见一般人哪怕看上去再任性，再特立独行，往往也会像传说中的绝世武功——金钟罩铁布衫，看似刀枪不入，总会有一个“气门”是其软肋。

耻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伯夷叔齐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向世人演绎了什么才是任性，真正的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的任性在今人看来虽然有些滑稽，但起码也会赢得相当多人的敬意。而那些边界很分明的任性，显然都是些“山寨货”，时时刻刻考虑自己的安全、利益，怎么任性得起来?

所以别学别人玩任性，真正的任性门槛其实很高，一般人根本玩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