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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血革命”也雄壮【文热心】
2014-10-09 08:53:22 [来源:湖南日报] [责编:李 慧] 字体:【

  “磨血革命”也雄壮

  ——“周南”故事之四

  

  周南女子中学。(本版照片均为资料照片)

  

  1915年,朱剑凡嘉奖蔡畅的布告。

  

  朱剑凡妻子魏湘若。

  本报记者 文热心

  所谓“磨血革命”,出自朱剑凡的同学、明德学校创史人胡元倓之口:“流血革命危而易,磨血革命稳而难。”相对于他们另一位同学黄兴而言,朱、胡,还有楚怡学校创办人陈润霖,都是“磨血”之士。

  了解“周南”历史的人评价,“周南”之所以办出了名堂,是因为首先有位好校长。朱剑凡毁家兴学,“磨血革命”的经历,想起来至今让人感动而温馨。

  1、毁家兴学办“周南”

  1904年夏天,周家纯(朱剑凡原名)从弘文学院毕业回国了。两年没见,出现在母亲姚氏、妻子魏湘若和两个孩子面前的他变了:西装革履取代了老气横秋的长袍短套,平头替代了长辫。而最深刻的变化,她们暂时还没有看到。

  周家纯在日本学的师范,回来自然是投身教育。更何况,他的留日同学中,胡元倓已办起了明德,陈润霖已办起了楚怡,周震鳞办起了宁乡速成师范。他呢,准备独树一帜办女学。

  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标新立异。“女子沉沦黑暗,非教育无以拔高明”,家庭的经历,理性认识,都让他如此选择。他痛心自己母亲姚氏的遭遇,由此想到了整个社会的女性,认为必须通过教育途径来提高她们的社会地位,开发她们的智力。

  办学首先得投入。朱伯深回忆道:“我的母亲魏湘若是周氏家塾第一届速成师范科毕业生,曾变卖了自己全部陪嫁的金玉首饰珍贵皮服,资助先父办学。”但家庭的财权掌握在祖母姚氏手里。这是一个极为节俭的女性。朱伯深记得:“我在孩童时代,曾多次亲见父亲跪在姚氏祖母膝前撒娇、连哭带哄,乞求给钱支付家塾经费。”姚氏辛亥年逝世后,周家纯掌握了家庭财权,来了个毁家兴学,将蜕园改为校舍,变卖田产,填池盖房,增加体育设施,将桌椅板凳、教学仪器搬进了昔日的私家花园。

  后来,周家纯先后将“周南”,改为女学堂、女子师范学堂、女子学校,并将自己宅后全部园林立契捐赠周南。这园林原是朱氏兄弟共有的,周家纯便以宁乡大庄园自己享有的一半与哥哥廉甫兑换,取得长沙城内园林的全部所有权,仅留出园林南部的住宅自用,其余的转让给周南为永久性校址。

  2、一跪留下英文师

  比起毁家兴学,办女学的政治风险更大。

  在周家纯决定办女学之前,长沙发生了这么一件事,而且刊在了1904年10月26日《警钟日报》上:长沙绅士王先谦欲纳湖南第一女学堂的一名女生为妾,该生不从。王在恼怒之余,使人上了一道“请废女学”的奏折。奏折洋洋洒洒上万言,主要内容是湘省女学全无实用,徒为伤风败俗之所。王又致书朝中权臣瞿鸿禨,称该女生因行为不贞为避羞而入女学,此风断不可长,亟宜禁止。清廷得奏,竟然听从王,把湖南本来就那么零星几家,如民主第一女学、淑慎女校给停办了。

  周家纯就是在这么严峻的情势下冒险开办女学的。1905年5月1日,是周家纯22岁生日,周氏家塾开学了。本来一个正规学校,却取了“家塾”之名,就是因为朝廷不让开女学,但对家塾却没禁止。“我在自己家塾里教几个小女孩,你拿我没办法吧?”周家纯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这哪是家塾啊?一个幌子而已!规模够大的了:开设了师范班,附设了小学部和幼稚园,全都授以新学。生源哪里来?他到一些世交、故人家一个个去求。不仅来了许多绅士子女,就连左宗棠的一个孙女也来了。周家纯把自己的妻子魏湘若也给编进了师范班,她可是总督之女,将门之媳啊!师源呢?凭着交情,周震麟、徐特立、陈润霖只要一日三餐,不取“束脩”来校授课。当时,湖南英文教师相当缺乏,周家纯花重金从浙江请来了一个叫谢仲仁的先生。谢先生刚教一个学期,就要辞职还乡,周家纯苦苦挽留,还是执意要走。情急之下,周家纯竟然在谢先生面前跪了下来。谢先生被周家纯这种精神所感动,也就留了下来。

  几个月下来,“生源渐阔,规模渐具”。到后来,谭延闿的两个女儿——谭淑和谭祥,也到周南附小读书。

  3、垂帘授课亦奇闻

  越是“生源渐阔,规模渐具”,周家纯的风险越大。万一官府来查,发现名实不符,可是件大罪。为防意外,周家纯让学生人手准备一套“四书”,若逢官府来查,便把新学课本藏起,师生同诵“子曰诗云”。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极其顽固守旧的王先谦等人开始对周氏家塾和周家纯进行攻击:“男女混杂非礼”“周家花园是大观园,周家纯是贾宝玉”等等,不一而足。

  人言可畏,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周家纯买来许多竹帘子挂在讲台和学生中间,男老师在帘子里讲课,女学生在帘子外听课,“只闻其声,不见其师”。老佛爷慈禧太后治理天下也是隔着层帘子,你敢说她和文武大臣男女混杂非礼?

  垂帘授课了两年,即1907年,清廷终于开放“女禁”,可以堂而皇之地开办女学了!于是,周家纯将周氏家塾正式改名为周南女学堂,而且整个园子都“周南”了。

  4、不知春燕伴谁飞

  其实,王先谦攻击周家纯,可谓是以己度人了。

  周家纯从母亲看女性,从家庭看社会,由同情女性、尊重女性到投身帮助女性自强的事业。他对那种三妻六妾的做法是非常反感的。这有事实为证。

  1914年,朱仲丽出世,这是他们夫妇的第八个孩子。这时,曾为两江总督魏光焘的第四妾、周家纯的董氏岳母从邵阳来长沙探亲,并买了一个叫春燕的绝色女孩,送给女婿作妾,说是魏氏夫人的孩子已生得太多了,不宜再生育。没想到31岁的周家纯拒绝了,并将春燕送给了一位亲戚。

  可社会舆论都关心这件事,有的还以为身为一校之长的周家纯真的纳妾了。不几天,《民国日报》的主笔鲁荡平作了一首《佳人难再得》的诗,登在副刊上。其中有一句“不知春燕伴谁飞”,说明春燕已离开周家的真相,这才止住了社会上的议论。其实,周家纯拒绝纳妾不止一次了。魏夫人嫁来时,魏家先后送来三个丫头,都由周家纯夫妇择偶遣嫁了。

  5、清客成了留洋女

  朱伯深在回忆中,讲过一个“救赎”友姑的故事,足见其“磨血”之劳。曾国荃的幼妾养了一个名叫友姑的清客,吃斋念佛。因为曾家与朱家是亲戚,友姑也来朱家走动。友姑善刺绣,周家纯就聘她到周南教这行,并说服她放弃了居士生活,给她取名李淑仪。劝她开斋的那餐饭,周家纯首先敬她一箸豆芽肉丝,友姑神色自若地接在饭碗内。周家纯高兴得笑起来,带动了一同进餐的魏氏夫人和五个小孩的欢腾。周家纯称赞她是“醒狮”。

  李淑仪在教刺绣的同时,也在周南最后一班的师范科就学。李淑仪非常珍惜这种新生活,虽然年近半百,攻读甚勤,常在校内池塘边,高声朗诵古文,声调清越,不顾青年同学在一旁仿效其声的恶作剧。果然,李淑仪学业有成,在上个世纪20年代受聘去印尼教书,不幸在船上患病身故,海葬在西南太平洋。周家纯此时更名为朱剑凡,身患癌症,卧床不起,闻讯后用手按着剧痛的胃,使劲地说:“友姑精神不死!”他希望有更多的李淑仪涌现出来。

  据朱伯深回忆:“我家里时常有周南学生到访,她们和先父畅谈各种问题:个人困难、家庭纠纷、学习方向、择业方向、世界观等等。如陈舜琴回麻阳,李宗莲回湘潭,向警予回溆浦,都要在自己的县城里办学;如蔡畅、劳君展、魏璧等要赴法勤工俭学……她们都曾造访……总是带着满脸疑难而来,又带着满面笑容离去。”

  6、马氏母亲也“周南”

  在“周南”校史室,记者看到了秦厚修送给母校的一幅国画,上面有其子马英九的题跋。秦厚修担任周南中学台湾校友会会长长达60余年之久。在周南百周年校庆时,她曾以82岁的高龄回来祝贺。不过,她今年5月2日在台北去世了。

  “周南”自创办以来,就以纯朴踏实的校风,赢得学生喜爱,取得家长信赖和社会称誉,也无声地回击着保守势力的攻击。至新中国成立前夕,共培养出一万多女学生。

  除本省外,鄂、赣、苏、皖、闽、浙、鲁、晋、豫、粤、桂及南洋等地,均有女子前来求学。“周南”成为湖南乃至中国女子教育的重要基地之一,为社会培养了有用之材。“周南”是妇女解放运动精英的摇篮,也是国家女性实用人才的产床。中共第一位女中央委员、第一任妇女部长向警予,中国第一任妇联主席蔡畅,女革命家帅孟奇、刘昂、黄彝等,革命女烈杨开慧、杨展等,女作家丁玲,妇女活动家劳君展、曹孟君等都是“周南”学子。后来,“周南”更是创造了中国女界许多第一:第一位女邮工,新中国的第一位女法官、地球物理女工作者、水利工程女专家,第一批女飞行员(之一)……

  周家纯之“血”,催开了女性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