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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沙话【章庭杰】
2014-03-18 15:49:10 [来源:湖南日报] [作者:章庭杰] [责编:彭彭] 字体:【

  星沙话

  □章庭杰

  题目一出,就有些摸脑壳。星沙离长沙市中心顶多十来二十里,尽管再“乡”,长沙话一统天下,也容不得什么别出心裁的星沙话。我说的这“星沙话”,确实还别出心裁,且为这地方二十年前承袭了“星沙”这古称之后才有的。那时,国道107和319新路段,交会于一个叫牛角冲的小地方,不知是尖尖牛角倏然叉起,还是全新路段十字架起 ,长沙经开区和长沙新县城,已然将长沙县各地的土话,拢到星沙一块了。说叉起、架起当然是笑话,它为星沙的建设者及其亲属所带来,这就是我要说的那时的“星沙话”。

  乡谚云,十里不同天。南方话是,十里不同音。北方一马平川,南方丘丘壑壑,造成语言差异。记得那时当民办老师,拉练到邻乡的徐老创办的五美中学学习,听方言,就像到了他乡。我已到县文化馆工作了,家住范林的作者王沛,说了一桩趣事,他骑单车在长沙五一广场违章,被警察拦了下来,王沛一顿土话,警察一头雾水,只好放过这“乡巴佬”。我才知他那家乡话如此之土。后来,视野稍宽,才知五美接近浏阳西乡话,范林接近北乡话,金井接近平江话。乡音无改鬓毛衰,人生胎记一样入味的土话,五花八门,一股脑儿都来到星沙,一时主宰了星沙话。麻林桥语尾词少不了“嗝”,连麻林人也一概被叫成“麻林桥嗝”。街头巷尾人群中一有异味,以为打屁,旁边就有人模仿麻林桥腔,笑道:“我打嗝,我打嗝。”麻林人做声不得。拿对方的家乡话打趣,自然是当地领导有些为星沙人气伤神的初始阶段,也是星沙话带黄泥巴味的阶段。那时还是山啊丘的,车少人少,连最宽的星沙大道也只有半幅路面。

  南来北往,四方来投,星沙人气渐高,我已在政府机关工作有年。政府提倡普通话,这恐怕是我执行得最差的政令了。也不是一点都讲不得,教过书,搞过文化,京华枢要也练过几年摊儿,有访者分不清我南方还是北方人。这样说,问题就有点严重了。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可我死死记得,回乡劳动之初,队上母猪产了小猪,我是这样说,但遭到乡亲奚落,非要说成“猪婆下了崽子”才行。他们还给你讲故事,说某家小子读书归来,见了一片作物,便吊腔拿调,故意问,这红梗子开白花,是什么?他老子一个耳光扇过去,小子惊叫道,哎呀,荞麦田里打死人,打死人啦!故乡人对你外出这变那变不眼红,就是家乡话不能变。坐在政府机关,也怕哪个乡亲冒失,扇我一个耳刮子。各自家乡话组成的“星沙话”总归各树其帜,不可能像当初粤语大有排斥普通话的势头,便自然排斥不了长沙话。外出或上面办事,说长沙话还是普通话,乃至“塑料普通话”,却像看电视调频道一样,来得比较随意。

  中间时期星沙话为长沙话所主导。半土不洋的,好像这时才真正入了长沙籍。

  随着城区面积北方摊煎饼一样扩大,楼盘像竖笋子一样长高,近期,星沙话也过江跨河上京,发生了质的变化。来到街头巷尾,勾栏瓦舍,贩夫走卒,卖浆者流,都是一口的“京片儿”无异,普通话字正腔圆,颇叫“土牛驽马”的长沙大爷都掉价不少,大杂院里也不得不“塑料”起来。

  真是,时也势也,星沙话也。现时,回到老家,就算祖爷老子还在,再说而今这口“星沙话”,我想,还能扇你耳刮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