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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独岩
□刘宗林
独岩,其实是一座石山,坐落在距通道县城双江镇仅三里地的东南角。
先人将它命名为独岩,非独一无二,绝无仅有。在它身边,山峦叠嶂,石林莽莽,奇峰异石,数不胜数。独者,独领风骚、独占鳌头也。
独岩之独,独在其形。它没有像其他山峰那样舒缓递进,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其切削得上下一般大小,只是快到山顶才略微有些收缩,像一颗硕大无比的铁钉倒立在群峰之中,突兀得令人毫无思想准备。
独岩之独,更在其势。它挺拔峻峭,直冲云霄,如定海神针般支撑着茫茫寰宇,似乎它一退缩,天庭就会坍塌。天气晴好,远远望去,独岩昂首挺胸,气吞山河;倘若天气转阴,独岩时而被包裹在浓云密雾之中,时而又刺破云雾巍然于混沌之上,给人一种如临仙境之感。登临山顶,极目四周,更显其鹤立鸡群、目空一切的傲然,周边此起彼伏的峰峦相形见绌,一个个畏畏缩缩,羞羞答答,有的低头,有的躬腰。如果说独岩是一头威武的雄狮,那远山近岒只能算一群温驯的绵羊。
于是,独岩便成了通道的地标,通道的骄傲。
没到独岩就等于没到过通道。所以,几乎每位初来通道的人,都要瞻仰一番独岩的尊容,领略它的伟岸,感受它的霸气。
我与独岩初识,是在履新通道之前。但那时的相识是以游者的身份与独岩邂逅,以游者的眼光观其形、赏其貌,赞叹山川之壮美,感受登高望远的辽阔!当我在独岩边上那个小镇立下足来,几乎天天与之对望,与之交流,才与它真正相识、相知,才真正领悟到它雄浑苍劲外“形”包裹着的“神”的博大深邃。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在我看来,通道地域性格的形成大抵归属独岩的滋养。
独岩的豁达滋养了这里的乐观。独岩巍巍,遇宠不骄,处变不惊,静观沧海桑田,笑看云展云舒。经它的滋润,这里的人们崇尚快乐生活,性格中充满了乐观向上的精神元素。在城里抑或乡下,见到最多的是盈脸的笑容,男子汉放肆,少女们含羞;听到最多的是爽朗的笑声,女人清亮,男人雄浑。尽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他们很难将忧愁挂在脸上,存于心间,即便明天就要断炊,还要就着几颗酸辣椒喝上几大碗,猜拳行令,演绎快乐,过好今天最重要。农事季节,过度的劳作累得伸不直腰杆,却丝毫稀释不了乐观奔放,就着淡淡的月光在禾堂中跳上几圈“多耶”,伴着小溪的流水打上一阵“话评伙”(围在一起聊天)。侗人的词典里找不到多愁善感,侗人的话语中听不到唉声叹气。自娱自乐,苦中求乐,便成了人们的生活常态。
独岩的博大滋养了这里的包容。亿万年来,独岩吸天地之精华,拥抱阳光,也不排斥雾霭。它的博大感染了它的黎民,这方百姓心胸开阔,容得下事也容得下人。在这里供职虽然清苦,但心里轻松,很少有人钻牛角尖,也不会担心被人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偶有不周或失误不会被刻意放大,更没有人无中生有制造事端,心里少了几分忧虑,多了几分安然。息事宁人是这里人际交往的起码规则,当你做错了什么而惶恐不安时,“人哪有不犯错的”,对方一句不经意的话似暖流,歉疚不安便被熨得展平展平。间或碰到分歧争得面红耳赤,有时也用侗语骂上几句脏话,忍无可忍时免不了拍桌摔椅,但彼此都很健忘,一觉醒来所有不快都抛到了脑后!
独岩的阳刚滋养了这里的率真。独岩之美,最美在阳刚,那擎天一柱的苍遒使人顿生无限遐想。这里的男子汉们倚仗着独岩的气势尽情展示阳刚,本来囊中羞涩,却要打肿脸充胖子:“今天的单谁也别想和我争”,装雄之后只得卖猪卖鸭还上豪言壮语的账。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的阳刚没有性别之分,别看那些侗家姑娘媳妇在家里低眉顺眼的,出得门来野性却胜过男人,能端起牛角(酒器)与男人对饮,不胜酒力想开溜吗?别想!她们会扯着你的耳朵往你嘴里灌酒,直到你认输求饶。然后,趁着酒兴摇头摆尾将芦笙吹得震耳欲聋。更有甚者,三五成群起着哄将牛高马大的男人抛得老高老高,闹得鸡飞狗跳。这里的人们直来直往,敢恨敢爱,没有九曲回肠,花言巧语会被人看不起。在这里切忌不要虚情假意装客气,否则是要吃亏的。主人留吃饭你千万别说不饿或推脱吃过了,不然主人当真会少摆一双碗筷,自顾自狼吞虎咽起来,你只好在饥肠咕咕中羡慕人家的食欲。
独岩的悠闲滋养了这里的从容。我没有考究过独岩的变迁,不知道它形成于宇宙大爆炸还是地球大地震。亿万年的雨打风吹丝毫没有改变它的容颜,没有销蚀它的气势,时间可以催老一切唯独催不老独岩。风雨摧残不动怒,山呼海啸心不惊,独岩生活得相当悠闲、相当从容。这里的人们秉承了独岩的习性,学会了慢生活的悠闲自得,说话轻言细语,做事慢条斯理,不慌不忙,胸有成竹,胜似闲庭信步。不管外面的生活多精彩,外面的节奏多明快,这里却遵循自己的频率,俊俏阿哥阿妹钟情于大戊梁歌会的慢歌软语,调皮的稚童陶醉于芦笙低回的旋律,更有那三三两两的老人用磨得光溜溜的拐杖挑着精美的鸟笼,慢腾腾地走向城西的山坡,画眉鸟的鸣叫悠长缠绵。“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老先生如果生活在这般悠然之地,一定会诗情奔涌,妙文喷薄!
独岩赐予几多感悟,情愫依旧系在独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