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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植县属“老少边穷”地区,也是野生大鲵保护的核心区。在当地经济发展进程中,由于筑坝、挖砂、架桥的侵扰,大鲵及其生境保护堪忧——
呵护野生娃娃鱼的“家园”
本报记者 张尚武
寒潮过后,阳光煦暖。12月22日,在澧水南源的野生大鲵(俗称娃娃鱼)出苗点——桑植县上洞街乡院子村,农民向宏建正在翻晒捞苗的网具。
“今年总共捞苗1620尾,比去年又少了300尾。”向宏建说,近几年,这里的野生大鲵鱼苗一直在减少。
出苗点地处湖南张家界大鲵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保护区管理处主任文立华告诉记者,在12月6日至12日出苗期间,保护区临时聘请向宏建等3位村民,昼夜值守出苗点。
“保护区过去有多个出苗点,现在仅剩下这一个了。”文立华满怀忧虑地说。
大鲵是世界上现存个体最大的两栖动物,是比恐龙还早的珍贵“活化石”,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物种国际贸易公约》附录Ⅰ和中国二级保护水生野生动物名录。
湖南张家界大鲵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全国第一个水生生物自然保护区,其核心区大部分在桑植县境内。
随着当地经济的发展,由于筑坝、挖砂、架桥的侵扰,野生大鲵及其生境保护堪忧。
最后一个出苗点
从桑植县城奔澧水源头,翻山越岭30多公里,达到澧水南源的上洞街乡院子村。
“这是保护区内的最后一个出苗点,小地名叫马头河。”县渔政站站长张立云指点着介绍。山头伸向河中,如马饮水,故名马头河。
在张立云的印象中,澧水源头的南源、中源、北源以前都能自然出苗。中源的河口、北源的芭茅溪,每年可出苗近万尾,可惜如今已无苗可出。
沿马头河,山环水绕,洞穴幽深。进入洞中,光线从天坑射入,阴河与外河相通,多回水湾,水流缓慢,是大鲵栖息和产卵的最佳场所。
大鲵一般在8月产卵,孵化的幼苗长到两厘米以上,于12月上中旬开始游出洞外,称为“自然出苗”。
踩着年年应准的出苗期,保护区组织人手,在洞口张网捞苗,培育成鱼再择水放流。
据了解,一尾人工繁育的大鲵鱼苗,最高价卖到900多元,现在行情低迷,每尾市价400多元。野生大鲵鱼苗稀缺,出更高的价钱也难买到。
马头河的山洞,上接天坑,外通明河,有6个出口。记者看到,每个出口都用水泥护砌,并用钢筋焊死。即使如此,值守人员也要经常巡查,防止有人进洞偷盗大鲵。
保护区管理处副主任欧东升带着记者巡查一遍,从山脚到山顶,2公里陡峭的山路,荆棘丛生,几乎紧贴路面爬行,异常艰苦。
“偷盗娃娃鱼手段多样,令人防不胜防。”欧东升说,至少4次,有人偷偷从天坑下到洞里,幸亏值守人员及时发现,吓跑了偷鱼贼。
在保护区,有人惯用“弓钓”放置隐蔽处,非法钓捕大鲵。今年来,保护区管理处与当地渔政部门联手,开展专项打击行动,收缴“弓钓”60多张。
马头河地处偏远。为了保住最后一个野生大鲵出苗点,保护区与大院村签订协议,由村里加派人手,加强值守,每年捞的野生大鲵鱼苗,每尾返回村里30元。
若非利益均沾,没有村民的保护,最后一个出苗点也许早已消失。
生境的三大威胁
澧水南源,溪河沟壑,深潭众多,水流清澈。在马头河下游4公里处,呈现高峡平湖景观。
“这就是大建坝。”张立云介绍,现在澧水南源、北源、中源都建有水电大坝,北源上有三羊溪、金龙电站,中源有千民电站,都在大鲵核心保护区范围内。
作为水陆两栖动物,大鲵适合在10厘米至15厘米深的水域生存。因此,水电大坝对野生大鲵栖息地破坏严重。
渔业高级工程师欧东升解说,大坝蓄水几十米深,让大鲵无家可归;浅水湾变成了高峡平湖,小鱼小虾等大鲵的“口粮”不保;就算在深水侥幸活下来,没有浅滩产卵,野生大鲵也遭“绝后”。
沿澧水南源,行至两河口,这里是南源和中源的汇合处。记者见到,在宽阔的江面上,两艘挖砂船正在紧张作业。
今年7月,不顾保护区的强烈反对,当地相关部门在没有进行涉保护区环境影响专题评价的情况下,对保护区核心区范围内的澧水南源、中源、北源等河道采砂权进行了拍卖。
“河道采砂,危及野生娃娃鱼的生存。”欧东升说,很显然,采砂会破坏大鲵的产卵场、栖息地,挖砂作业让区域内的野生大鲵惊恐不安。
穿行在保护区,新修的公路涉水架桥。这对野生大鲵保护而言,也是不利的方面。架桥打桩,危及河岸大鲵幽居的洞穴;废弃物、噪音、震动,影响大鲵产卵、栖息。
“野生娃娃鱼的存在,本身就是生态环境优良的标志。”文立华说,可以理解,“老少边穷”地区,经济发展应放首位。但着眼长远,优良的生态,其实是发展最大的本钱。保护区内的工程项目建设,应依法采取切实可行的野生大鲵及其生境保护、修复和生态补偿措施。
忧中有喜的是,野生大鲵保护已引起当地政府的重视,最近新上项目申请做涉保护区环境影响专题评价的单位越来越多,并将有计划地组织开展大鲵人工放流等修复措施。
渴盼《规划》十七年
两年前,国家环保部通过卫星遥感监测,发现湖南张家界大鲵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内多处动工,责令山羊溪电站等一批违规项目整改。
2009年、2010年,湖南张家界大鲵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因保护管理不到位,受到农业部点名批评。
作为保护区“一把手”的文立华,说起这些显得激动:“核心保护区管理不到位,总体规划的缺失,也是主要原因。”
没有总体规划,核心区、缓冲区、实验区未划定红线图,导致执法难。文立华称,保护区自1996年成立以来,一直按国务院批复的综合考察报告进行管理,只有大体框架。“17年来,我们一直渴盼编制详细的总体规划。为了一纸规划,我们反复呼吁做工作。”
今年,保护区《总体规划》总算通过政府采购,委托中南林业调查规划设计院予以编制。
11月29日,保护区《总体规划》编制首次协调会在张家界市召开。围绕功能区的划定,各方分歧凸显。
按照国家自然保护区条例,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进入核心区活动。在缓冲区从事科研活动、实验区开展参观与旅游,均应事先申请,并报省级以上行政主管部门批准。
从现状来看,保护区核心区主要在桑植县境内。桑植的代表建议,“老少边穷”地区加快经济发展,兼顾生态保护,《总体规划》应调整核心区,扩大实验区。
省畜牧水产局副局长刘志忠提出,规划编制要立足保护区现有的1.4万公顷总面积不减少,其中核心区不少于三分之一,实验区不超过三分之一。核心区现在只有3000多公顷,不要再减。
桑植县的代表认为,对大鲵的保护应重点地区重点保护,大鲵适温范围10℃至28℃,常态的水体条件下,没有野生大鲵,无需划为核心区。
专家认为,不能只看重大鲵这条鱼,更要看重环境。要通过对环境、栖息地等生境的修复与保护,让生态优化,实现野生大鲵自然繁衍,达到种群的恢复。
通过人工繁殖,桑植县大鲵存池超过35万尾,是否意味着大鲵将取消“濒危物种”的称号?
“恰恰相反。”专家称,存池大鲵虽多,野生大鲵堪忧,濒危程度并未缓解。没有优质的野生大鲵亲本资源,就不可能繁殖出高质量的大鲵幼苗;缺乏纯正血源,物种传承会日益退化。
“只有呵护好野生娃娃鱼的‘家园’,让其自然繁衍、优化繁殖,才能真正留住物种,迈向生态文明。”刘志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