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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三味
吕运涛
可能是对“新生”的一种向往、一种追求,对于每时每刻都以新的姿态唤醒地球的日出景观,我有一种特别的爱好。每到一地,只要听说有观日出的极佳地形,我就要尝试一下,“品尝”一番不同地形地貌日出的味道。印象中,有三次体验品“味”迥异。
最早的一次是在南岳衡山。我应邀参加一个会议,住在半山腰的宾馆里。要看日出,须凌晨三四点起床,爬山到山顶的观日台去。金秋时节的南岳,百米不同天,山下还炎热如夏,山腰的凌晨夹着小雨,寒意袭人。我们气喘吁吁地登上了祝融峰顶观日台。此时,观日台上已挤满了人。山顶风大雨停,刚刚还一身水,此时却冻得直打颤。好在其他人员先期到达,租好了军棉衣,我连忙披了一件。因为云层厚,太阳在晨雾的怀抱中缱绻缠绵,羞羞答答。几乎是在我们的呐喊、呼唤声中,太阳才从黛青色的云端后面露出大半个脸来。太阳好似被一层白纱包裹着,看上去没有一丝鲜艳,没有一点朝气。天色渐亮,人们彼此为镜看看对方,被雨和汗洗刷过的面颊和已分辨不出颜色的军大衣,会心一笑,自己肯定也是对方眼里的那个“熊样”。
到海边看日出就轻松多了。一次朋友相邀,自驾车把我拉到了广东南澳岛上。这里东临台湾海峡,椰树银滩,海阔天空,一派南国岛屿风光,是海边观日出的极佳位置。入夜,在海浪声中入眠。大约凌晨四点左右,海浪拍岸将我唤醒。凭窗东望,海天之间隐约有一条线,直直的。此时的海水比深绿色还深,太阳探出头时,鱼肚白似的半边天,开始从淡红、浅红、橙红向大红、紫红演进。在海涛拍岸音符般的旋律中,太阳不遮不羞、不躲不藏,从海里爬出海平面,有如刚刚洗过的熟透的“西红柿”。当她全部浮在海面上时,霞光四溢,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去年夏天,我去内蒙古自治区,住在达茂旗希拉穆仁草原蒙古包内。牧民告诉我,草原的日出别有一番滋味。8月草原的凌晨,亦有些凉意,我裹着棉被出了蒙古包。一脚高一脚低地朝着泛白的方向疾走,穿过了几道牧民拉起的铁丝栏杆,才看见一坦平阳的地平线上露出一条长长的红线。我一高兴,就加快了步伐,不巧一脚踏空,重重地摔倒在草原上。顺势一滚,躺卧在草原上,仰望草原的天空并不像白天那样放纵,眯眯着眼,有些妩媚;也不像正午时那样刚烈,柔柔的腰,有些温顺。东方的云层依然是那样的轻手轻脚地移动着位置,是想给未醒的夜一点面子,是想对熟睡的草一点关照。忽然看到那条长长的红线的位置在变换,我赶紧站起来。此时,红线两端已离开了地平线,向我头顶的方向延伸,好像在黛青色的天空上架起了一口大大的“蒸锅”,让水蒸气般的晨雾慢慢往上飘、往上拉,“蒸锅”越拉越大 ,“锅底”愈来愈红,如“炉火”般越“烧”越旺。一会儿,躲藏在云层背后的太阳似乎来了灵感,拆除“蒸锅”,大手笔挥毫彩绘,把半边天当成了冲锋的疆场。当太阳血一样涌出地平线、淌向草原时,那么豪放、那么坦荡、那么雄浑、那么英勇,那分明是威震八方的颜色、分明是胸怀天下的颜色、分明是放眼世界的颜色。红红的朝霞毫无遮拦地冲我涌来,染红了我的全身,让我融入霞光里。
山上看日出,云雾似纱,太阳如少女,在娇羞遮掩中探出头、露出脸;海边看日出,太阳如鲜艳熟透的“西红柿”,有用手去捏的冲动;草原看日出,像彩旗猎猎,万马奔腾,气势磅礴,更热烈、更立体、更畅快。不同的地点,会观看到不同的日出景观;不同的角度,会看到不同的日出效果;不同的心态,会咀嚼出不同的日出感受。顺意时,日出是鲜艳的、热情的、充满希望的;逆境时,日出是血性的、刚烈的、不讲情面的;忙碌时,日出是平常的、重复的、不请自来的;休闲时,日出是亲和的、温顺的、具有文化内涵的。
日出是大自然的规律,心境则是人的主观意识。无论云谲波诡,还是意志多元,都需要我们去接受、去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