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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大户的困惑
2013-03-21 22:20:03 [来源:湖南日报] [作者:李志林 刘银艳] [责编:荆彩] 字体:【

  湖南多年来一直是全国产大米最多的省份,产粮多也是我省许多县能说得起话的“基础”。随着新型工业化、新型城镇化的推进,土地流转、规模种植在我省许多地方风生水起。大户种田,光荣的背后,也产生了不少新问题——

  种田大户的困惑

  本报记者 李志林 刘银艳

  通讯员 吕运涛 李锋

  3月中下旬,记者奔波、穿行在湘南、湘北的农村。

  三湘春色,早已褪去了早春的寒气,池塘和小溪沟里,已经温润起来;田埂上的青草,在水田里铺出根根绿线,淹没在盛开的金黄色油菜花海中。

  时不时有水牛闯进我们的视野,而在稍微开阔的田野上,旋耕机在水田里突突地奔跑着,在身后翻卷起一沟沟新泥。

  这样的景象,映照着我省这个全国产大米最多的省份的荣光。10多年来,我省稻谷产量一直稳定在600亿斤左右,为全国粮食稳定作出了重要贡献。

  随着土地流转的加速,种田大户作为一个群体,已经开始挑起我省粮食生产的重担。根据省农业厅的调查,目前我省租赁转包耕地面积30亩以上的种粮大户已超过10万户,涉及耕地面积超过500万亩,占全省耕地的9%以上。

  采访中,我们与一些种粮大户,在田地里拉着家常,他们说着丰收的喜悦,也说出一个个在实际中遇到的困惑,希望帮助解决。

  祁阳陈桂平:

  种田270亩,一年能赚20万元,

  仍是一声长叹

  3月14日,记者来到祁阳县大村甸镇徐家村,见到了种田大户陈桂平。50开外的他,敦厚的身子,黑黝的脸庞,加上一双粗糙的大手,一看就是一个经常在田里摸爬滚打的种田“把式”。

  陈桂平2009年开始租田种粮,并不断扩大规模。现在租种着两个村8个组100多农户的270亩水田,年租金每亩100到150元不等。

  回来种田之前,陈桂平在当地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木匠,常年随着装修队在外面打工挣钱。

  陈桂平因要照顾生病的母亲,只好回家了。有人告诉他,就他那二三亩田,累死了一年收入二三千元,不划算。不如扩大规模,租村里荒芜的田种。

  于是,他走家串户,与乡亲一个个商谈交涉,费了很大的劲,逐步将附近乡亲270亩水田,以合同契约的形式,纳入到自己的名下,做起了“田包头”。

  随着种田规模的扩大,他买回了旋耕机、插秧机、杀虫喷雾机等近10万元的农机。

  我们问他去年的收入,他避而不答,而是跟我们算起了成本账。他说:在他们村,大多数人都是种一季稻,但为了提高效益,他改种双季稻,一般情况下每亩各种成本加起来要1600多元,产量按吨粮田计算,去年早稻每50公斤132元,晚稻134元,一亩毛收入2600多元。

  记者一估算,告诉他种这么多田,少说要赚20来万。没想到,他回过头来,一声长叹:“钱是赚了些,但我买农机、建仓库等固定资产投入及设备维修,你们没有算进去,今年有些设备又要更新了。再就是种这么多田,累死人,这三年村里人都说我老了10岁。春上一开犁,便又要起早贪黑,没有日夜了。”

  种田大户盼支持

  田种多了,陈桂平也十分关心时政,特别是一些农业政策。他说,国家的种粮补贴政策,本意是鼓励和引导农民多种粮,种好粮。这些种粮补贴,是按原来土地的户头,直接发给农户的。但对于他们这些通过土地流转来专门种田的大户来说,却拿不到补贴。

  他掰着手指头给记者说了一笔账:“包括直补、良种、农资综合补贴,国家投入的资金每亩有近130元,如果他这个真正种粮的能得到这笔补贴,可获得3.5万元左右的资金。”

  “我也承认,我与乡亲们签订的转包合同,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个买卖。国家给乡亲们的种粮补贴,不可能再转到自己的头上。但是,种粮的风险很大,水灾、干旱、虫灾等等,如果对种粮大户,有别的政策支持,那么,大户种田会更安心、更用心。”

  农田的投入,谁来做?

  陈桂平与农户签订的合同,一般租期为10年。我们问他,这10年里,他对农田会不会有所投入?

  他给记者打了个比方。他说,如果你在城里,租了别人的一套房子,你会再花钱花力气去装修吗?他直白地告诉我们,如果是自己的田,他可能会投入,但对于租种的田,说实话,会凭良心维护好,但要他去投入,恐怕很难。以后即使别人来租种,相信也不会有人来投入。

  他说,像农田水利,就是修个沟,砌个护坡什么的,一投入就不是个小数目;租期有限,如果投入了自己不能获利,或受益不多,恐怕谁也不会去做。这个账大家都会算。

  “这也是我们这些种田人一个很大的担忧。农田的投入,应该由谁来做?”他说,农田也是要保养的,如果只是“拚死”地用,而不去养,水田会越来越瘦,收的谷子也会越来越少。他每年还种些绿肥,但看到一些租期短的大户,什么也不搞。这样下去,水田是经不起折腾的。

  湘阴杨强:

    在湘阴县杨林寨乡合湖村,我们采访了种田大户杨强。

  这个30出头的小伙子,种起田来完全是另一个“做派”。他有着湖南师大企业管理专业的正规本科文凭。陪我们去看他的育秧大棚,穿的一身“行头”全是品牌货,与我们心目中的种田大户,相差十万八千里。

  杨强通过土地流转,目前承包着本村及邻近几个村农户的1700多亩水田。在闯荡过深圳,感到打工难以混出头的时候,2008年,他回到家乡种田。

  “别看我现在这样,刚刚开始承包水田时,春插时打着赤脚一身泥,‘双抢’时顶着太阳一身汗,大型旋耕机、插秧机,都是自己操作。烘干房,也是自己建起来的。”他怕我们不相信,领我们到了他的仓库,里面有各种农业机械。他麻利地发动了拖拉机,将它开出了库房。

  简易合同,是否真的在法律上有约束力?

  记者问他与农户如何签订土地流转的合同。他说,他没有一个个与村民去签合同,那样不仅耗时间,麻烦也多。他与几个亲戚成立了一个农业合作社,以合作社的名义和农户所在的村民小组统一签订合同。他一般只与村民小组打交道,村民小组则负责做农民的工作。

  杨强拿出跟村民小组签订的承包协议,给我们看。记者看到,杨强承包的水田价格为每亩200元,承包期10年。

  望着这份和村民小组签订的只有一页,包含六七项内容的简易合同,杨强若有所思。他似乎觉得,这样一份简单打印的合同,缺少了什么。他也不清楚,由他和村民小组长签订的这份合同,如果真的起了纠纷,这合同是否真的在法律上有约束力。

  他问记者,这样的合同,要不要第三方公正?如果要公正,由谁出面。他告诉记者,现在包田,和以前不一样了,价格涨了很多。在湘阴,他所了解到的,高的都到了六七百元。他比较担心,几年前别人不种田时,他以较低价格承包下来的水田,会不会因为价格涨上去后村民来“闹事”。

  这个有文化的小伙子,说出了种田大户的共同担心:“现在,土地流转在许多地方风生水起,但运作起来,似乎都不规范。就拿流转的合同来说,最好是根据法律,由国家机关统一制作正式文本,使之具有切实的合法性,让承包大户能够吃下‘定心丸’。”

  金融支农,何时才能真正下乡来?

  杨强跟记者说起他的另一个困惑,是种田得不到金融支持。

  从深圳回来,杨强从村民那里流转土地种田时,非常需要钱。他说,第一年他租了700多亩土地,仅租金就要近10万元,还要买农机、种子、化肥等生产资料,要付工资……资金严重缺乏。

  他想到信用社或者银行贷款20万元,跑了许多路,因为缺乏可以抵押的资产,而且手续繁多且耗时太长,耽误不起,最终只得放弃。除了拿出家里的积蓄,他到亲朋戚友那里去借,当年算是勉强渡过难关。

  他说,信贷支农的声音很响,但一落实起来,却很难“下地”。

  他还跟记者谈到了对农业保险的迫切之需。他承包的田,水利设施严重老化,虽然自己投入资金建起了一个排灌设施。但2009年秋天一场大暴雨,还是让眼看到手的粮食,都泡在水里。他坐在田坎上,忍不住大哭一场。那一年所有的辛苦和投入,差不多都“化”在水里。他觉得,如果有国家政策支持的农业保险,他的损失也许会少很多,会让种田也有一种“安全”感。

  “那场暴雨,让我看到了种田的风险太大。这两年,算是风调雨顺,但望天收靠不住。一场大灾害,种田大户根本承受不起。”

  “这就需要便捷、高效的金融服务,这是所有种粮大户迫切需要的,而这也恰恰是最薄弱的。金融支农,何时才能真正下乡来?”年轻的杨强说。

  【短评】

  让大户耕耘更踏实

  李志林

  农业的风险大,无论是天灾或者市场风险,有时都难以抗拒,需要国家政策大力扶持。在发达国家,对农业的补贴很高。近几年,我们国家对农业的支持,有目共睹,扶持力度是历史上未曾有过的。

  随着新型工业化、城镇化的推进,土地流转在加速,种田大户开始作为群体,出现在田野上,解决了田地抛荒、效益低下等问题。

  但形势比人强。 种田大户在实践中又遇到了新困惑,许多是以前不曾碰到过的,现在也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或者是老问题,却随着形势的发展有了新变化,成为亟需解决的新课题。

  今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要扶持种养大户。对于种田大户提出的一些共性问题,我们应该积极应对,在实践中努力探索,从而找到解决问题的“钥匙”,使种田大户耕耘得更踏实,更稳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