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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年味
章庭杰
都说年味淡了,乍听信然,细想深究,我言年味淡还浓。
小时候,一年到头,巴望的就是过年。乡有俗语,大人望插田,伢妹望过年。大人插田,插下的是一年的谋望,伢妹过年,享受的是一年的收获。“年”生的是时候,天也寒,人也闲,正是年轮交替间,有的是工夫坐下来弄吃的。细伢妹头一望的就是它。年味姓年,杀年猪,酿年酒,打年糕,办年饭,家作不够,还购年货,吃的,穿的,玩的。年味就是个中升华出来的味道。年味氤氲于舍,络绎于途。“没”的人家,愁是愁,挣是挣,年关难过年年过,红薯片子结蚕豆还是有的,连杨白劳也给喜儿买根红头绳呢。就莫讲“有”的人家了。年味本来就淡浓有异。
这年头年味淡了,自然迥别于旧社会,也迥别于少年时。我们做细伢妹时,吃也不足,玩也干巴。就是一根线香,一把鞭炮而已。将奋不顾身从爆炸中抢到的断了引的爆竹,拦腰折断,就着香头,“嗜”的一声,燃着的火药就“嗜”上好远,且互相攻击,嘴里还一个劲:“有一年过年,我和你爷玩鞭子,你爷‘是’我,我 ‘是’你爷。”这也是雀白人使坏教出来的。再就是麻雀成群般咋呼着家家户户去拜年,这时候谁都慷慨,糖粒子花生,鼓鼓囊囊灌满腰包,斩获而归。大人们便笑骂:“八十岁婆婆嫁人,只图吃。”却也把过年的味道搅扰得漫天价作响。而今的伢妹子,从娘肚子里出来就跌在了福窝里,爷辈们为了哄小祖宗的吃,少不了喊爷。莫说乡里“贺茶”糖粒子打发不了他们,就是八抬的大轿,也莫想劳驾他们走村串户拜拜年。年味便栽在了小把戏“活爷”们手上。
于是,过年也就有所转换。你瞧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举世无双的春运,难道运送的不是年味,激越喧腾的无所不在的抢票,争抢的不是年味?大包小包,鼓鼓囊囊的不是年味,外出和留守,声泪俱下,亲情相拥,拥抱的不是年味?
年味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年味在琳琅满目的促销中,年味在私车蘑菇的高速上,年味在千家万户的呢喃中,年味密实在天伦的暖意里,年味低调在贴地的泥温中,年味飘忽在祖茔的香烛上,年味期许在未来的愿景中。年味宽松在一年的压力外,年味铺排在难得的团圆中,年味浓香在觥筹交错的原汁内,年味揭晓在累积一年的春晚中,年味关情在黑土去留的小品上,年味张扬在万紫千红的礼花中,年味高潮在除夕夜深狂放际,年味老成在新春萌动的踢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