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权 荆彩 黄晓辉

　　随着舒淇引起的明星退博热潮，5月11日，以80多条微博、在10天内引来8000多位“粉丝”关注、账号为“常德第一资深白富美”的博主主动删帖，粉丝归零。是谁左右着粉丝的迅速聚集和离去?是什么力量在“人人都有麦克风”的微博时代，把用户逼得删帖、退博……

　　网络事件背后这只看不见、摸不着的手，到底怎样完成一次次“隔山打牛”;这种虽不违规却时刻戴着道德枷锁的“推手”和“剪刀手”，到底有着怎样的操作方式?5月中旬，记者就此进行了采访。

　　炒作网络红人的神秘“推手”

　　在百度中键入“网络推手”，搜索显示“找到相关结果约1,600,000个”。打开相关网站，页面上出现“1元1帖”、“QQ群推广”、“5元一条发帖”等条目，每一个条目下面都有详细的推广说明，如“ 要求群成员100人以上，在线人数20人以上,优先审核高级群和超级群”，“ 1.5元/稿,每人只限两稿”，“微博报价——120元增加5000粉丝，220元增加10000粉丝，单条微薄转发1万次400元，微博评论0.6元/条，定向@0.8元/次”等等。

　　记者以客户身份拨通了几家网络公关公司的电话，表达了希望炒作自己的想法，对方都谨慎地表示：我们只搞推广。

　　在记者一再坚持下，一家网络公关公司的负责人说，按你的要求，我们可以在论坛、社交网站、门户网站及社区网站上进行推广，一旦在网络上引起轰动，你自然就红了。说不定像干露露那样，传统媒体还会跟进报道。

　　“你们推广之前需要我提供信息的真实性证明么?”记者问到。

　　“不用，原帖由你发，真实性由你负责，我们只管推广。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会签订详细的合同。”这位工作人员解释。

　　“经过你们的推广我一定会红吗?”记者问。

　　“不一定，这个有偶然性。如果您选择社会影响力较广的网站做推广，红的可能性大一些，价格自然也贵一些。”一位自称刘经理的网络公关公司工作人员说，“但也要看帖子的质量，话题有争议性，帖子排名靠前，就更容易炒作”。

　　这位刘经理说：“炒作的过程很关键。我们会以网友的身份写和主帖相关的帖子，有捧、有杀、有赞、有弹，各种态度齐全帖子内容才显得真实，而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消息迅速扩散，并保持在搜索靠前的位置。但如果想要这个话题保持热度，就要不断加料，最好加猛料。”

　　而想要引起网民的大范围关注，还需要“网络水军”(网络用语，指那些靠发帖、转发微博获得收入的网民)的支持。对此，记者所采访的几家网络公关公司都毫不讳言。据介绍，“网络水军”的从业人员主要是在校学生、无业青年及一些白领等。一个“水军头”往往联系着几百名至几千名“水军”。需要联系时，网络公关公司会联系“水军头”，再由“水军头”转包给分散的“水军”， 任务完成后，按发帖的数量和质量给予报酬。每帖一毛至八毛不等。

　　“在论坛、门户网站上发帖，专人进行维护，需要支付一定费用，约占整个成本的20%—30%。”推广负责人介绍说，而在“网络水军”部分的花费，约占整个成本的10%—20%。“组织一两万‘水军’，还是比较容易的。”

　　“没钱赚，谁都不会做。”据刘经理介绍，公司的获利，主要来自于客户支付的推广费用。根据推广达到的效果，所需费用也不尽相同。推广个人，要达到传统媒体跟进的效果，收费一般在30万元左右。推广企业，则十几万至几十万不等。除去成本，毛利约20%-30%。

　　“可以删帖”的“剪刀手”

　　看到网络公关公司的“豪言壮语”，记者充满疑问，随即拨通了一家湖南本土名为“新为品牌策划”公司的电话，询问如何删除网帖。

　　记者：你们公司的主营业务是什么?

　　新为：品牌策划、危机公关、网上炒作我们都做。

　　记者：可以帮我们删除网上的负面帖子和新闻么?

　　新为：可以啊!

　　记者：网上删一个帖子大约多少钱?

　　新为：这要看是哪些网站，一类网站，大约2000-3000元，其他的地方网站700-800元就差不多了。

　　随后，记者又相继拨通了“乐客网络公关”、“狼客网络传媒”等湖南本土网络公关公司的电话。除了在删帖价格方面略有差异，经营项目、主打业务基本一致。

　　他们是如何“删帖”的呢?

　　据记者采访，公关公司删帖主要有以下几种手段：

　　首先是“稀释和优化”，用正面新闻或帖子覆盖搜索引擎前几页，通常是前3-5页，让负面消息逐渐淡出网民视线。

　　其次是删除，利用业已建立的合作关系，找到相熟的网站编辑进行沟通，将负面信息直接删除掉。编辑删帖市场价通常每条200-300元。“删帖公司”都对记者强调，他们在各大门户网站都有“内部关系”。对于一些找不到联系人的小型网站，一些公司运用黑客技术对客户要求删除的信息进行处理。

　　再次，对于影响范围较广的信息，在完成以上两个步骤后，通常还要在媒体上发表声明。

　　记者调查中发现，有些网站和论坛打着公益维权的旗号，在公众投诉网上曝光后，主动知会被投诉对象，坐等想“了难”的人找上门来，最终将维权投诉的网帖变成自己手中的钞票。

　　健康网络环境需大家携手

　　5月4日,网名为“晓晓”的网友在湖南耒阳城市论坛发表题为“耒阳惊现副局长斗殴门”的帖子。

　　5月9日，新浪等网站出现转自南方新闻网的新闻“网帖曝耒阳两名副局长互殴 论坛站长拒删帖遭民警短信威胁”。

　　5月11日，新浪、搜狐、网易等共同转载《法制日报》文章“耒阳副局长斗殴事件系杜撰”。

　　耒阳市宣传部新闻科副主任李爱成表示，在事件初期，耒阳公安局网警曾找到耒阳城市论坛站长，要求其删帖并提供发帖者的IP地址，但论坛站长说要保护网民私人信息，予以拒绝。李爱成说，相应的监督和制约机制不健全，使得他们在追惩造谣者的过程中显得很无奈。

　　原本事件至此已经澄清，但令人错愕的事情发生了。记者在网上看到，针对“耒阳惊现副局长斗殴门”的官方辟谣，不少跟帖表示“说谎不带眨眼的”，“越是否认就越真实”。

　　网民为何选择相信谣言，却不相信官方辟谣?

　　“首先，网民作为公众群体，容易受到暗示和诱导。其次，大量的网络炒作、网络公关，使得网络信息的可信度降低。再次，谣言契合了某些人内心潜在的判断和期望。”华声论坛原负责人田从梅说。

　　利用网络制造热点，赢得关注并无过错。但网络的匿名性和不易被追责的特点，某些时候成了一些人肆意操控舆论的工具。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有的网民出于个人私利，捏造、虚构内容，混淆视听、左右舆论，以此攻击竞争对手。而网络公关公司的出现恰恰助长了这一乱象。一方出钱，一方操控舆论方向，导致网民在没弄清事实的情况下已经被虚假信息“绑架”。耒阳事件中，谣言的声势盖过了真相，不排除一些网络水军的“起哄”和操控。

　　关于删帖，尤其是涉及个人隐私、侵权等特殊背景的帖子，很多大网站都有明确规定，并且删帖不收费。网易、天涯等知名网站相关负责人都表示删帖不存在收费一说，事实清楚，程序正规即可。

　　就如何构建健康的网络环境，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范以锦并不否认政府管理介入的必要性：“在网络中，我们看到了很多现实中看不到的真实，同时也产生不少谣言。这种情况下，网民自律和政府管理都是需要的，对一些严重造谣活动的打击也是必要的。”

　　范以锦认为应该宽容对待网络上的意见、主张。“社会是多元的，要允许多样的态度和不同的表达方式。哪怕激烈一点也应是可行的。但无论是发言者还是管理者，都要掌握好分寸。”

　　构筑健康的网络环境，需要每一位网民的参与，否则下一个被攻击的对象也许就是你自己。正如英国诗人约翰·多恩告诫的那样：别去打听钟声为谁而鸣，它为你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