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虎的困惑

　　□曾德凤

　　我说我是一只宠物虎，许多人可能会把眼睛瞪得探照灯一样大：只知有宠物狗宠物猫，从来没有听到有宠物虎一说。要澄清这个问题，先得弄清什么是宠物。所谓宠物，应该具有两大显著特征，那就是被包养和娱乐他人。而这两大特征，我都完全具备。我是动物园里的一只猛虎。我与一般宠物的一个小小的区别，只是包养主人不同而已，包我的不是个人而是国家。这主要是政策问题而不是习惯问题，政策还暂时不允许个人养虎。而政策制定的依据可能是怕个人防范措施有限，虎可能伤人，危及社会。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现在来谈谈我的困惑。

　　我的困惑之一是本领已显得越来越不重要。

　　我有光荣的血统，是景阳岗上那只吊睛白额大虫的第250代子孙。我的本领，完全可以与少林武僧相媲美，打遍天下无敌手。武松打败我的祖宗，其实是偶然，一是祖宗那天已连续饿了几日，头昏眼花，再者，他因为很久没有遇到敌手了，过于轻敌。如果一开始便全力以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武松的面门击出一掌，那比少林铁砂掌还厉害十分的虎掌，便有可能把武松的面门击西瓜一样击得四分五裂。

　　一直以来，我都在等着武松来动物园与我一决高低，以报仇雪耻，但武松却再也没有胆量前来与我论英雄。动物园也严重漠视我的心愿与武功，不但不主动给我联系武松，连放进野牛让我过过武功瘾的表现机会都如水中月镜中花。最大的机遇是偶尔放进一只羊来。而我对温顺的羊嗤之以鼻，我的威严只能镇住一只羊吗?这太伤我的自尊心了。倒是我的一些稀泥巴糊不上墙的同类，一些胆小如鼠的老虎，被包养得娇滴滴的，一只他本来应该严重蔑视的羊，却成了他的强劲的敌人，见了拼死反抗的羊反而吓得瑟瑟发抖。真是大丢虎们的威风!

　　可动物园的人却对此视而不见，英雄和懦夫，完全没有什么待遇上的区别。我的一日三餐与别的胆小如鼠的老虎的一日三餐没有任何两样。真是让天下英雄胆寒!原来，我还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副英雄豪杰的样子，久而久之，我的雄心壮志也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如今，我也得过且过，渐渐地疏于武功，啤酒肚也出来了，富贵病也不期而至了。生不逢时，一声长叹!

　　困惑之二是献媚居然成了主业。

　　高贵的虎，至高无上的工作，应该是血战沙场，用锋利如匕首的牙齿与爪子把野牛、长颈鹿等敌人瞬间杀死，美餐一顿。而在动物园，我们的业务被彻底颠覆了，献媚居然成了主业。

　　我的一些虎朋虎友，适应环境的能力特别优秀，献媚献得如鱼得水，他们常常被称作乖乖虎，获准有条件地与游人近距离接触，如进入野生放养区自由活动什么的。看他们面对游人时那一脸的媚笑，哪还像威风凛凛的老虎，简直就是温顺的波斯猫!那原本应该杀气腾腾的眼光，也不知他们施了什么魔法，竟然柔和得如三月的阳光。如此这般，反而大受欢迎。

　　我可做不了这些。我也许是个特例，自我意识太强了，要把自己当成一只猫，时时处处约束自己的行动，那太不爽了，还不如杀了我。我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如炮弹一样具有非凡的杀伤力。因此，充满暴力倾向的我一直毫无悬念地被困在狭窄的牢不可破的铁笼里。我知道这样下去，永无翻身之日。瞻望前途，不寒而栗!

　　据说现在医学已发达到进行基因治疗的水平，我想为前途计，应该申请除掉老虎勇猛的基因，植入波斯猫温顺的基因，那样，我也能毫无障碍地如我的虎朋虎友一样，干起献媚的新工作来，不费吹灰之力，以求得解放。不知人类能否理解本老虎的想法，解我于倒悬?